朔风卷过温达姆的残垣,恐帝制造的雾气笼罩整个王都,每一次轻微的波动,都像是恶魔的心跳。
黝黑脸道士的道袍在风中翻飞,像一只垂死的乌鸦张开的翅膀。他那张焦炭般的面庞上,只有一双眼睛清亮得像两口古井。他身后,摩兹古斯已经化作一尊十丈高的青灰色石俑,躯壳上嵌满了不断流转的青铜符箓。他肩上扛着一口秽土大鼎,鼎中蒸腾着灰雾,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在雾气里沉浮,发出无声的怨念。
“黄天不渡软骨头。”
道士的声音不高,却让蜷缩在圣母像残骸里的老鞋匠打了个哆嗦。他手里的九节杖轻轻一点,点在地上那片早已凝固的冰封血洼上。杖头缠裹着一条褪色的黄巾,那黄巾猛然像活蛇般窜起,在空中勾勒出一道扭曲的符阵。
旁边,三个饿得只剩一口气的孩童腹中雷鸣般的饥饿声,戛然而止。
符阵成型,那条黄巾倏然分出三道虚影,闪电般钻入三个孩童张开的口中。孩子们的喉咙立刻被堵住,脖颈上青筋暴起,如同无数蚯蚓在皮下盘绕。
“饿鬼道,转!”老道指诀疾变。
老鞋匠惊恐地向后挪了挪屁股,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只见那三个孩子干瘪的肚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隆起,薄薄的皮肤下,竟凸起一根根麦穗般的诡异纹路。
“呕——”
他们吐了,吐出的却不是酸水或胆汁,而是一捧捧沾染着鲜血的饱满粟米。米粒落在污秽的地上,竟立刻生根发芽,不过三两下呼吸的功夫,就长成了一片挂着沉甸甸谷穗的微型黍田。
最瘦弱的那个女孩,老鞋匠认得,是隔壁铁匠铺的小女儿。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完全不属于她的、带着老农沧桑的叹息声,对着摩兹古斯那庞大的身影开口:
“石爷……接新粮喽……”
“轰——”
摩兹古斯石俑般的胸腔应声洞开,里面并非血肉,而是一间间蜂窝状的石室。无数青藤从石室中伸出,将那些带血的黍穗卷入其中一个巨大的石碾里。石碾缓缓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骨头被一节节碾碎的声响。碾缝间,缓缓淌下琥珀色的浓稠浆汁,散发着一股混杂了血腥、泥土和谷物发酵的奇异香气。
黝黑脸道士,或者说,难民们私下里敬畏称呼的“玄黓”大祭师,面无表情地割开自己的掌心,任凭一滴黑红的血液滴入浆汁之中。血滴落入,竟在浆液表面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莲。
“饮此浆者,肉身为舟,魂灵作楫!”
浆汁被分发下去,灌入那些奄奄一息的垂死者口中。老鞋匠看着一个平日里总爱唠叨的老妪颤巍巍地接过一碗,一饮而尽。她的四肢立刻开始石化,皮肤迅速变为粗糙的陶土材质,但那双本已浑浊的眼窝里,却骤然燃起了两点橘黄色的符火。
老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曾经连根拐杖都握不住的手,如今已化为陶土。她走到一堵被雾气侵蚀得斑驳的墙壁前,将陶土手指猛地插了进去。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