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可!”狐偃、赵衰等人见状大惊,连忙上前死死拦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场面即将失控之际,一个沉静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公子!此乃天赐也,何以怒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燧烨(咎犯)快步上前,挡在重耳与那野人之间。他先是对着那几名被重耳怒气吓得有些惊慌的野人拱了拱手,示意他们离去,然后转身,面向怒不可遏的重耳,深深一揖。
重耳余怒未消,喘着粗气道:“先生何出此言?彼等以土戏我,奇耻大辱,岂能甘休?!”
燧烨直起身,目光灼灼,声音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公子!野人赠土,非为戏辱,实乃吉兆!土者,社稷之基,国土之象也!彼等奉土与公子,岂非预示着上天将要授予公子土地,授予公子晋国社稷吗?此乃大吉之兆,我等当拜受之!”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间。狐偃、赵衰等人先是愕然,随即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是啊,为何只看到侮辱,未见其象征?得土,即得国啊!
重耳闻言,亦是浑身剧震,满腔的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浇下,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明悟。他呆呆地看着燧烨手中那块沾着泥土的破碗,又看了看燧烨那无比郑重而充满希冀的眼神,心中的屈辱感竟渐渐转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天命”的东西。
他缓缓收起佩剑,整理了一下因激动而凌乱的衣冠,然后,在众人注视下,对着那盛着泥土的破碗,极其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重耳……拜受天命!”
当他直起身时,眼中的迷茫与焦躁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沉稳。
燧烨看着重耳的变化,心中微微颔首。他能感觉到,在重耳拜受泥土的那一刻,那原本因流离而显得飘摇涣散的气运,仿佛找到了一个临时的锚点,虽仍微弱,却陡然凝实了一分,并且,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着“承载”与“希望”的明黄色光泽,悄然融入了那原本青白色的气运之中。
这一幕“五鹿乞食,野人赠土”,后来成为了重耳流亡生涯中的一个标志性转折点。它不仅化解了一场可能的冲突,更在精神层面,为重耳及其追随者注入了强大的信念力量。
队伍继续前行,虽然依旧饥肠辘辘,但士气已然不同。他们相信,上天既已示兆,前路必有希望。
然而,燧烨在回望五鹿那荒芜田野时,心中却并无太多轻松。他清楚地感知到,就在重耳拜土,气运微凝的刹那,远方的天际,似乎有一道极其隐晦的冰冷意念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与恶意。
“天命显现,觊觎者……恐怕也要坐不住了吧。”他暗自思忖,前方的路途,绝不会因为一次精神的鼓舞而变得平坦。楚国之行,注定危机四伏。而他的守望,仍需如履薄冰,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