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干事那二八大杠蹬得跟风火轮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留下靠山屯暂时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但空气里那根紧绷的弦,谁都知道没松。
老支书叼着旱烟袋,蹲在大队部门口的石碾子上,眯着眼看着周干事消失的方向,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才慢悠悠吐出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凑过去,递上一根从混沌空间里摸出来的、品相不错的(相对这个年代)烟卷:“老支书,别吟诗了,赶紧的,趁那姓周的没在,咱得干点实在的。”
老支书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烟,没接,反而把旱烟锅子在石碾子上磕了磕:“你小子,好东西还不少。说吧,想干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压低声音,“周干事在公社,肯定有不少关于屯子、关于工分的档案资料吧?尤其是……可能涉及一些‘特殊情况’的记录?王会计之前,难道就没点苗头?”
老支书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跟我来。”
他带着我,没去大队部那间谁都能进的办公室,而是绕到了后面一间堆放杂物的、挂着锈锁的仓房。他从裤腰带上摸出一串钥匙,挑出一把看起来最旧的,插进锁孔,费了点劲才“嘎吱”一声打开。
仓房里堆满了陈年的农具、破麻袋、还有一些蒙尘的奖状旗子,一股子霉味。老支书挪开几个破筐,露出后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绿色铁皮柜子。
这柜子,看着比他还老。
他又从钥匙串里找出另一把小钥匙,打开柜子。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摞发黄的文件袋,和一些线装的、封皮模糊的笔记本。
“这是靠山屯的‘家底’,”老支书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有些东西,见不得光,也不能见光。”
他抽出一个最厚的、边缘都磨毛了的文件袋,递给我:“从土改到现在,屯子里所有‘异常’事件的记录,都在这里了。包括……王癞子他爹那辈的事儿。”
我心头一震,接过文件袋,手感沉甸甸的。
就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纸张泛黄脆弱,字迹大多是钢笔或毛笔,有些已经模糊。
前面的记录大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牲口莫名死了,哪块地庄稼突然枯萎了,都被归结为“天气原因”或“管理不善”。但越往后看,越触目惊心。
尤其是大约二十年前,也就是王癞子他爹王老棍当家的时候,记录开始变得密集和诡异。
【……王老棍负责保管第一批试点工分牌,行为日渐反常,常于深夜对牌自语……】
【……屯内三头耕牛一夜之间精血干枯毙命,现场无血迹,仅王老棍家附近发现零星暗红结晶……】
【……民兵队长赵大胆深夜巡逻,见王老棍于后山岩壁前跪拜,岩壁有红光隐现,上前询问遭其袭击,力大无穷,精神癫狂……后赵大胆病休月余,对当晚之事讳莫如深……】
【……王老棍暴毙于家中,尸身干瘪,仅余皮骨,现场发现碎裂的工分牌残片,能量反应剧烈……事件被封存,对外宣称恶疾……】
我倒吸一口凉气!王癞子他爹王老棍,竟然也是这“工分牌”的受害者!或者说,是早期的“实验品”乃至“供养者”?他的暴毙,显然是因为工分牌的反噬或者能量失控!
这玩意儿在靠山屯,竟然已经潜伏了二十年不止!
再看近些年的记录,虽然没那么密集,但也偶有发生。
【……记分员李二狗(王会计前任)性情大变,对工分计算斤斤计较至苛刻,后因‘账目不清’被撤换,不久郁郁而终……】
【……社员孙福贵因工分纠纷与王有福(王会计)发生口角,当夜突发癔症,胡言乱语‘工分吃人’,三日后恢复,对此事毫无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