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书成了“自己人”,这感觉就像在敌人碉堡里安了个眼线,还是带拐弯那种。
周干事依旧每天在屯子里转悠,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跟社员拉家常,帮劳动力弱的人家干点轻省活,充分展现了“公社干部与群众打成一片”的优良作风。但他那双眼睛,就跟探照灯似的,扫到谁身上都让人心里发毛。
我知道,他这是在“温水煮青蛙”,等着谁先露出破绽。
行,你想看破绽?老子就给你看个够!
这天,周干事又在跟几个老农坐在田埂上,聊今年的雨水和庄稼长势。我扛着锄头,晃晃悠悠从旁边经过,故意脚下一滑,“哎哟”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儿,手里的锄头也脱手飞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砸在旁边一棵小树上,震下来几片叶子。
“铁根!没事吧?”周围人赶紧围过来。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屁股,一脸晦气:“没事没事,脚滑了……这地咋这么滑呢?”
周干事也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摔着没有?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他目光却在我身上和那飞出去的锄头上扫了一圈。
“不用不用,周干事,我皮实着呢!”我憨笑着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过去捡锄头。弯腰的时候,我“不经意”地让怀里鼓鼓囊囊的星娃稍微露出来一点点轮廓,又迅速掩好。
周干事眼神微微一动。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有时候干活干到一半,我会突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内容无非是“这草长得真邪门”、“昨晚好像听见后山有动静”之类的碎碎念,声音不大,但确保附近的人,尤其是周干事安插的“耳朵”能隐约听见。
有时候收工回家,我会绕点远路,故意从后山封锁区外围经过,站在那里“发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的表情。
甚至有一次,我当着周干事和一个年轻干事的面,跟李老蔫“闲聊”:“老蔫叔,你说王会计那天……是不是撞邪了?我听说后山以前就不干净,早年饿死过不少人……”
李老蔫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可不敢瞎说!铁根你可别乱说!”
周干事在一旁听着,面无表情,但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
我知道,这些细微的、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汇聚到周干事那里。我要给他塑造一个形象:一个有点小聪明、对王会计事件和后山秘密感到好奇甚至有点害怕、可能知道点什么但胆子不大、偶尔会露出点马脚的……普通青年社员。
这叫“投石问路”,也是“诱敌深入”。
果然,周干事对我的“关注”等级明显提升了。他找我“谈心”的次数多了起来,不再只是泛泛而谈,开始有意无意地提及后山,提及工分牌,甚至试探性地问我,觉不觉得王会计出事前有什么异常。
我每次都是半真半假地应付,该“茫然”的时候茫然,该“犹豫”的时候犹豫,该“说漏嘴”的时候恰到好处地漏一点无关紧要的信息,然后立刻“警觉”地闭嘴。
我把一个内心有秘密但又藏不太住的年轻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星娃和火妞对我这整天“演戏”的行为很不理解。星娃有次在我“自言自语”时,好奇地想探头出来看,被我赶紧按了回去。火妞则是全程冷漠脸,仿佛在说“愚蠢的人类把戏”。
这天下午,周干事说公社有个技术员下来检修线路,需要个熟悉地形的带路去后山那边看看(借口找得挺好)。他“随口”就点了我。
我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要找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对我进行“重点突破”了。
“行啊,周干事,后山我熟!”我一口答应下来,脸上带着点被干部信任的“荣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路上,周干事跟我并排走着,那个所谓的“技术员”跟在后面,眼神锐利,不像搞技术的,倒像个练家子。
周干事先是跟我聊了些屯子里的事,然后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铁根啊,我听说……你前段时间不在屯子里?出去走了走?”
来了!调查我的行踪了!
我心里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啊,是,出去瞎转了转,看看外面啥光景。”
“哦?都去哪儿转了?见了什么新鲜事?”周干事语气温和,像拉家常。
“也没去哪儿,就在附近几个县转了转,瞎逛。”我含糊其辞,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有件事挺怪的。”
“哦?什么事?”周干事来了兴趣。
“我在赤岩戈壁那边……就是听说经常掉星星的那片荒地,”我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感,“好像看见……一块会发光的石头!蓝色的!还会动!我当时吓坏了,没敢细看就跑了!”
我描述的,自然是那块“巡天镜”核心碎片的模糊特征。半真半假,最能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