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自忖，这些年一直将“贤良”二字刻在骨上，言谈举止皆循礼度，自认无人能挑出半分错处。
可年御史那道奏章，却像一把淬了冷光的利刃，第一次将他披了多年的贤良外衣狠狠剜开，露出底下藏着的龌龊。
其实在惠安帝心里，贤王那点伎俩与野心，早已看得通透，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暂不动他罢了。
方才朝堂上，贤王党羽拿出来弹劾齐国公的密信，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伪造的。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定然没料到齐国公会抢先一步负荆请罪，反倒将了他们一军，彻底打乱了原本的部署。
如今，年御史奏报里参与科举舞弊的那几个人，惠安帝虽未细细查证，眉头微蹙间，心里已信了七八分——毕竟积疑已久，只缺一个由头罢了。
而那桩科举舞弊案，牵连的范围也早已不似最初那般局限，正像蛛网般悄然蔓延开来，缠上了更多意想不到的人。
这不是惠安帝愿意看到的。
惠安帝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着，本想暂且将此事压下，免得动摇朝纲。
怎奈各方势力都红了眼，哪里肯轻易罢休？
这分明是借机打压对手的绝佳时机，谁也不愿错过。
这时齐国公刚挨了罚回来，一进殿见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强撑着伤体上前，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挺直了腰杆：“圣上，臣……”
话未说几句，他身子猛地一晃，便直直栽倒在地。
殿内顿时一片忙乱，内侍们慌得上前搀扶，朝臣们也纷纷侧目。
惠安帝眉头微蹙，随即顺势抬手：“齐国公伤势要紧，先送回府医治。众卿散了吧。”
一场风波，便借着这由头，暂且退了朝。
其实，齐国公平日里身子骨硬朗得很，怎会因这区区几记板子便伤了根本，甚至昏死过去？
惠安帝心中明镜似的，怎会猜不透齐国公的用意。
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陪着演完这出戏罢了。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方才怀清进门时，看到的那番景象。
旁人瞧着，今日早朝齐国公不仅挨了板子，还没没讨到好，像是吃了亏。
实则不然。
年御史已然将那几人捅了出来，这几个在圣上那里已然挂了号的角色，从此便成了无用弃子——这才是今早最大的收获。
再者，能在圣上面前，将贤王那层伪善的面具捅破一角，本就是一步棋。
更要紧的是，这一番周折，相当于又将科举舞弊的案子又摆到了明面上，既能让惠安帝时刻记着这桩未了的公案，也顺带提醒着他——国库早已空虚的事实，可经不起这般舞弊贪腐的折腾。
国库空虚，才是惠安帝眼下最需优先解决的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