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惠安帝端起茶盏轻抿,茶雾氤氲中,帝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是真的?
阿衍擦擦眼泪,攥紧的拳头在袖中微微发颤:外、外祖父...确是真的...
尾音带着哭腔,嘴上虽然承认,但却倔强地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定安公主喉间泛起苦涩,攥紧的裙裾几乎要被指尖戳出破洞,正要屈膝跪地求情时,却见惠安帝慢条斯理搁下羊脂玉盏,杯沿碰撞案几的轻响惊得满殿鸦雀无声。
过来。苍老的声线裹着陈年松烟墨的沉郁,在鎏金龙纹烛台的光影里凝成实质般的威压。
阿衍踉跄半步,玄色锦靴在青砖上拖出细碎声响,终究垂着苍白的脸挪到御案前,发冠上的东珠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既然确有其事,你当如何?惠安帝枯枝般的手指叩击着案桌。
阿衍喉结剧烈滚动,脖颈仿佛被无形枷锁桎梏,好半晌才艰难转过僵直的身躯。
他望着怀诤眼底清冽的笑意,耳畔轰鸣如雷,喉间似哽着腊月寒冰,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几步上前:方才...是我鲁莽,妄下定论...还望你...
话音未落,他已深深躬身,发冠上的东珠几乎触及玉阶,颤抖的指尖攥着的锦袍褶皱里,汗渍晕开深色痕迹。
怀诤噙着意味深长的浅笑,白玉般的手指抚过机关兽精巧的铜甲,鎏金齿轮在他掌心发出清脆嗡鸣:既是殿下诚意相求...话音微顿,他忽然将机关兽抛向半空,铜兽展开双翼悬停在阿衍头顶,便借你把玩三日。
而那厢被这场风波惊得面色发白的小公子,此刻正眼巴巴盯着腾空的机关兽。
怀诤眼疾手快按住少年要去抓的手腕,袖口滑落的琉璃扳指折射出狡黠光芒:此物价值百金,若小郎君真心喜爱...他压低声音,温热气息拂过少年耳畔,怀清阁新到的机关鸢更胜一筹,明日卯时,定有惊喜。
待小公子欢天喜地揣着机关兽跑开,怀诤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这场朝堂风波,倒成了绝佳的活招牌。
这场风波看似在帝王寥寥数语间消弭于无形,可随着长公主幼子离去,满殿公卿仍觉余震未消。
不知是谁率先想起刚才边境纷争——骁勇的蛮族在战败后遣使议和,却摆出天朝上国的傲慢姿态。
本该俯首称臣的贡礼尚未议定,那蛮王使者青格勒竟大剌剌提出求娶明善县主,摆明了是觊觎他们的冬小麦。
鎏金错银的佩刀在武将腰间不安震颤,铁甲缝隙沁出的汗滴,顺着暗纹内衬蜿蜒成溪。
吴参将抱拳躬身,声如洪钟震得梁间铜铃轻晃:圣上!北狄使团分明欺我太甚!既称议和,却又狮子大开口,这般朝三暮四的做派,与市井小儿撒泼耍赖有何分别?
末将请旨,定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明的疆土,岂容跳梁小丑染指!
“末将请旨!”
“末将请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