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掉硬弓,捡起沈炼那柄染血的长刀,冲到墙垛边,对着一个刚冒头的官军狠狠劈下!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我抹都不抹,反手又将另一个探出半个身子的官军捅了下去!
杀戮成了唯一的念头。脑子里那些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生存本能。挥刀,格挡,劈砍!手臂机械地重复着动作,麻木而沉重。
官军的攻势如同永不停歇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我们的人不断倒下,墙头上的空间越来越小,尸体堆积如山,几乎无处下脚。滚木擂石早就用光了,金汁也泼尽了,现在全靠刀剑和血肉在拼。
石柱守的那段墙头成了绞肉机,他像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铁塔,大棍挥舞得如同风车,脚下堆积的尸体几乎要垒成一道矮墙。但他也快到极限了,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如同破风箱。
侯青带着一队人,哪里危急就冲向哪里,像救火队员,他自己胳膊上中了一箭,只是随手折断箭杆,继续厮杀。
徐渊指挥着火铳手,进行着最后的抵抗,每一次齐射都显得那么稀疏,弹药快要见底了。
我也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身上添了多少伤口。左臂被划开一道深口子,火辣辣地疼,后背不知道被什么砸了一下,闷痛难当。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全凭一股气在支撑。
难道……真的要守不住了吗?
就在我们所有人都濒临极限,防线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呜——呜——呜——”
官军后方,突然响起了急促而尖锐的鸣金声!那不是收兵缓攻的锣声,而是……撤退的信号!
正在疯狂进攻的官军士兵们愣了一下,攻势随之一滞。军官们大声呼喝着,虽然不解,却依旧执行着命令,开始如同退潮般向后撤离。
墙头上的我们,也都愣住了。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官军,看着他们留下满地的尸体和破损的器械,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退了?在即将攻破城墙的时候,退了?
“怎么回事?”石柱拄着大棍,喘着粗气,茫然地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
我扶着墙垛,望着迅速远去的官军背影,心脏依旧在狂跳,浑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冰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让我瘫软在地。
但我们守住了。用沈炼的死,用无数弟兄的血,守住了这摇摇欲坠的城墙。
我缓缓转过身,看着墙头上幸存下来的、个个带伤、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人们,看着他们眼中混杂着悲痛、茫然和一丝侥幸的复杂情绪。
沈炼的尸体已经被亲兵用一块破布盖住,安静地躺在墙楼一角。
我走到他的尸体旁,缓缓跪下,伸出颤抖的手,替他合上了未能瞑目的双眼。
“沈大哥,”我声音沙哑,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路,我接着走。这旗,我替你扛。”
我站起身,面向所有幸存者,举起那柄染血的长刀,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清点伤亡,加固城防。仗,还没完。”
官军为何突然撤退?是阴谋?还是出现了我们不知道的变故?
定北堡的危机,远未结束。但至少,我们撑过了最黑暗的一刻。而这面染血的旗帜,从今天起,将由我罗聿风,继续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