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一撞,灰钟僧身上的灰色钟衣寸寸碎裂,露出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具由青铜浇铸、刻满怨毒符文的骨架!
“十钟落,寂灭成!”他嘶哑地狂吼。
话音未落,天空风云变色,十道粗大的金色光环凭空而现,如十座天之枷锁,轰然落下,精准地套在了古井四周,瞬间收紧,围成一座绝杀大阵!
井口那冲天而起的青色火焰,在这股庞大的压力下,被硬生生压回了三丈之内,光芒黯淡。
“来不及了……”角落里,一直支撑着阵眼的青烬婆发出一声哀叹,她踉跄着冲到井沿,毫不犹豫地拔出骨簪,在自己枯瘦的手腕上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而出,却并未滴落,而是悬浮在空中。
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冰冷的井沿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了四个扭曲的血字——燃竹归心!
“血泪已引……只差一声‘归’字诀……”她颤声说完,身躯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化为一捧灰烬,随风而散。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影契客猛地捂住胸口,那里,一道火焰烙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云归怀中昏迷的苏青竹,
“三生石畔,三生泪……今日,我终可还尽了。”
他低语着,猛地撕开衣襟。
只见他胸口之上,竟烙印着四个与井沿血字截然相反的大字——燃竹不归!
此刻,这四个字仿佛被点燃,化作一条狰狞的火线,在他胸前燃烧。
他曾是守誓人,因一念怯懦,未赴死约,被施下最恶毒的“不归”之咒,剜舌刻字,永生永世不得靠近这口井。
此刻,他却朝着那被压制的井火,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呐喊。
“燃竹不归”四个烙印轰然爆开,化为一条纯粹的火焰之线,直冲井口!
而影契客本人,则带着解脱的笑容,纵身一跃,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火中!
他的残魂,便是最好的燃料!
井火得到这股同源之力的补充,应声暴涨,瞬间将寂灭阵的压力顶了回去!
火光冲天,隐约间,井底深处竟传来一声清越缥缈的女声,似叹息,似等待:“……你来了。”
萧云归心头剧震,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机!
他引燃了最后一段,也是最深刻的一段记忆。
归墟渊畔,万灯寂灭。
苏青竹以心火为桥,撞入主灯,在无尽黑暗中,她回头一笑,轻声说道:“现在,轮到我们点灯了。”
这句赌上一切的话语,化作一道决绝无悔的剑意,被萧云管毫不保留地贯入苏青竹的心口!
怀中的人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双眼。
然而,她终究没有。
无痕剑脉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萧云归清晰地感觉到,苏青竹的呼吸在出现那一下之后,反而变得更加微弱,微弱了整整三息!
仿佛刚才那一记燃忆,不但没有点燃她的命火,反而抽走了她最后的生机。
萧云归心中一寒,他明白,《斩我经》已到极限。
再燃一次,苏青竹的神魂将彻底崩解,永坠长眠!
头顶,那十道金环组成的寂灭阵在井火的冲击下只是停滞了一瞬,便再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缓缓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云归的左耳,忽然捕捉到了一缕来自井底最深处的低语,那声音越过了所有喧嚣,清晰无比。
“……叫她的名字……”
萧云归浑身一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再犹豫,抱紧了怀中渐渐冰冷的苏青竹,俯下身,温热的嘴唇贴上她冰凉的耳廓,用尽了一生一世的温柔与执念,轻声呼唤:
“青竹。”
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苏青竹的心口位置,一朵青色的火焰印记,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整口古井轰然爆燃!
青色的火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硬生生将那即将合拢的寂灭阵顶得向上翻卷!
熊熊烈焰中,映照出一双相拥而焚的影子,仿佛要将彼此烙印进永恒。
“双命同契……这不可能!这不是誓约之力,是……是心火认主!”远处,灰钟僧的第十钟尚未完全落下,他那青铜铸就的骨架便寸寸崩裂,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
而在井雾深处,一个被铁链锁住的断誓奴,猛然跪倒在地,他痛苦地捂住胸口,那里被诅咒刻下的字迹,正一点点化为飞灰。
他抬起头,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狂喜,喃喃自语:
“……她……她还活着!”
然而,这惊天的爆发只持续了短短三息。
天穹之上的寂灭阵金光再盛,竟比之前还要强大数倍,那冲天的井火,再次被无情地压了下去,这一次,直接被压回了井口五丈之内,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萧云归心头一沉,他清晰地感觉到,苏青竹心口那朵刚刚亮起的青焰,又开始变得黯淡。
怀中的身体,再度传来了那令人绝望的冰冷。
他必须再做一次选择,一次足以将她彻底推入永恒长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