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彻底跃出山头时,青云寺的断墙残垣上覆了层金辉,赵刚带来的援军正分秒不停地加固防线。王黑风指挥着刀队在寺门内垒起三道鹿砦,削尖的木桩上还凝着冰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赵虎带着几个弟兄把重机枪架在藏经阁后的制高点,枪管特意裹了层厚棉布防冻,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山脚下日军盘踞的方向。
“曹团长,刚勘察完地形。”赵刚抹了把额头的汗——赶路时出的热汗混着山顶的雪沫,在眉骨结了层薄冰,“鬼子要是从正面强攻,必经山坳那道窄口,咱们在两侧崖壁架上滚石和炸药,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但西北侧有片松林,林子密得能藏一个连,得派队人守住。”
曹兴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松林在半山腰若隐若现,松针上的积雪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确实是个隐蔽的突破口。他转头看向竹叶小普:“那边的路你熟吗?”
竹叶小普正帮着老僧给伤员包扎伤口,闻言抬起头:“熟,那片林子深处有个废弃的猎人小屋,以前我采药时避过雨。林子里有不少岔路,走错一步就会掉进冰窟——我带一队人去守,保证不让鬼子从那儿钻进来。”
“带上这个。”赵刚递给他一捆手榴弹,“弦都提前刮过了,冻住也能拉开。记住,别硬拼,打几枪就往林子深处撤,咱们在那儿埋了诡雷。”
竹叶小普接过手榴弹,掂量了掂,突然笑了:“赵营长放心,我闭着眼睛都能在那林子里绕晕鬼子。”
山脚下的日军营地一片忙乱。特遣队队长松井一木正对着地图咆哮,他的军靴在雪地上跺出一个个深坑,指挥刀劈得空气“呼呼”作响:“巴嘎呀路!你们这些废物!三百人的精锐,连座破庙都拿不下来!飞机炸出的缺口呢?为什么攻不上去?”
通讯兵跪在雪地里,头埋得几乎碰到地面:“报告大佐,支那军……支那军用炸药堵死了缺口,还在两侧山坡设了陷阱,我们的迂回部队……已经失联了。”
“八嘎呀路!”松井一木一脚踹翻身边的弹药箱,罐头滚得满地都是,“给延寿县发电,让他们再派一个中队!告诉他们,‘宋传金藏’就在里面,必须在今天日落前拿到!”
他的目光扫过缩在一旁的随军僧人,那僧人吓得浑身发抖:“你说,藏经阁的地下室入口,除了那个老和尚,还有谁知道?”
僧人哆哆嗦嗦地摇头:“不……不知道,青云寺的藏经阁历代只有方丈和首座知晓,那个老僧……是现任首座。”
松井一木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短刀:“那就把那个老和尚找出来。告诉士兵们,谁能活捉老僧,赏黄金五十两!”
寺内的临时救护所里,曹兴国正帮着医护兵给周铁柱换药。周铁柱的胳膊被弹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纱布上的血渍冻成了暗红色,他却咬着牙不哼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的重机枪:“团长,赵营长带的那挺重机枪,能打多远?”
“有效射程八百米,够得着山脚下的鬼子营地。”曹兴国给他缠紧绷带,“怎么,手痒了?”
“不是。”周铁柱挠了挠头,“我是想,要是能把鬼子的指挥官打死,他们是不是就乱了?”
旁边的赵刚听见了,忍不住笑:“这主意不错。等会儿让狙击手试试,他带的狙击枪是缴获鬼子的,带瞄准镜的那种。”
正说着,一个背着狙击枪的士兵走进来,枪身裹着白布,只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团长,营长,我观察过了,鬼子营地中间有个大帐篷,门口总有人站岗,估计就是他们的指挥部。”
“距离多少?”曹兴国问。
“一千两百米,有点远,风大,子弹会飘。”狙击手调整了一下瞄准镜,“但要是中午风小的时候,说不定能成。”
“不急。”曹兴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等鬼子开始进攻,他们的指挥官肯定会到前沿督战,到时候再找机会。”
正午时分,日军的进攻果然开始了。这次他们学了乖,先派了一个小队的士兵在前面趟雷,后面跟着架设迫击炮的工兵,炮弹“嗖嗖”地往寺里砸,寺庙的屋顶被掀掉了半边,瓦片碎得像撒了一地的星子。
“妈的,这帮龟孙子!”王黑风趴在藏经阁的墙头上,看着自己刚垒好的鹿砦被炮弹炸得粉碎,气得直骂娘,“赵营长,重机枪给我搂一梭子!”
赵刚按住他的肩膀:“别急,等他们靠近点。”
果然,迫击炮轰了没一会儿,日军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前面的士兵举着盾牌开路,后面的端着步枪冲锋,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雪地上移动,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打!”曹兴国一声令下,重机枪突然喷吐出火舌,子弹像割麦子一样扫过日军阵型,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成片倒下,雪地里瞬间多出一片血色。
两侧山坡上的滚石也被推了下来,巨石带着轰鸣声砸进日军群里,惨叫声此起彼伏。王黑风趁机扔出几颗手榴弹,爆炸声过后,日军的冲锋队形顿时乱了。
“好样的!”王黑风兴奋地拍着墙,突然瞥见西北侧的松林里闪过几道黑影,“不好,鬼子从那边绕过来了!”
竹叶小普正蹲在猎人小屋的窗口,手里的步枪指着外面的雪路。他看到十几个日军正猫着腰穿过松林,领头的正是那个随军僧人,看样子是被抓来带路的。
“来了。”他对身后的两个投诚弟子打了个手势,三人迅速躲到屋梁上,手里的手榴弹弦都捏在了手里。
日军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屋,随军僧人哆哆嗦嗦地指着屋门:“就……就在这里附近,我以前看到过猎人从这儿出来。”
一个日军伍长踹了他一脚:“巴嘎呀路!滚进去看看!”
僧人不敢违抗,推开门往里张望,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堆篝火的灰烬。他刚想说话,就听到头顶传来“嗖嗖”两声——竹叶小普和弟子们扔出的手榴弹正滚落在地。
“手榴弹!”伍长惊叫着转身就跑,却已经晚了。爆炸声在小屋里炸开,木片混着冻土四溅,日军被炸得东倒西歪,随军僧人也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没了声息。
竹叶小普从屋梁上跳下来,黑风刀一挥,结果了还在挣扎的伍长,对弟子们喊:“撤!按计划往第二道防线退!”
三人刚跑出小屋,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他们刚才埋在屋外的松土下的诡雷被触发了,追上来的日军被炸了个正着。
正面战场的战斗越发激烈。松井一木见迂回部队又失败了,气得亲自提着指挥刀冲到前沿督战,他的军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狰狞可怖。
“冲上去!拿不到经藏,谁也别想活着回去!”他嘶吼着,指挥刀指向寺庙的方向。
日军像疯了一样往前冲,尽管重机枪和手榴弹不断收割着他们的生命,却还是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靠近了寺门。王黑风红着眼,挥舞着卷刃的黑风刀砍倒一个爬上墙头的日军,自己的胳膊也被划了一刀,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
“团长,狙击手!”赵刚突然大喊,指着远处的松井,“那是不是鬼子的头头?”
曹兴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松井正站在一个土坡上指挥,身边只有两个卫兵。他立刻对狙击手喊道:“目标,土坡上的军官,穿大衣的那个!”
狙击手迅速架起枪,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稳稳地套住了松井的脑袋。他深吸一口气,手指缓缓扣动扳机——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刮过,枪管被吹得微微一偏。
“砰!”枪声响起,子弹擦着松井的耳朵飞过,打在他身后的卫兵身上。松井吓得一缩脖子,猛地趴在雪地上,随即反应过来,嘶吼着往后退:“有狙击手!快隐蔽!”
“可惜了。”周铁柱惋惜地咂咂嘴。
“没事。”曹兴国拍了拍狙击手的肩膀,“他已经怕了,接下来的进攻肯定会收敛。”
果然,松井退回营地后,日军的进攻势头明显减弱了。他们的士兵趴在雪地里,不敢再往前冲,只有迫击炮还在零星地往寺里打,却大多落在了空地上。
曹兴国趁机让士兵们轮换休息,补充弹药。赵刚带着人往墙头上运送石块,准备修补被炸开的缺口;王黑风坐在雪地里,用磨刀石打磨着卷刃的黑风刀,火花溅在雪地上,瞬间就灭了。
“曹团长,你说鬼子会不会耍什么花样?”王黑风磨着刀,头也不抬地问。
曹兴国望着山脚下的日军营地:“肯定会。松井是个急功近利的人,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一定会想出别的办法。”
话音刚落,就见日军营地突然升起一股黑烟,紧接着,一群被捆着的老百姓被押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那个带他们找到藏经阁的老僧!
“不好!”曹兴国的心猛地一沉。
松井拿着扩音器,用生硬的中文喊:“支那军听着!这个老和尚,知道经藏在哪!限你们半小时内开门投降,否则,我就枪毙一个支那老百姓!”
他挥了挥手,一个日军举起枪,对准了身边的一个老婆婆。
“住手!”曹兴国忍不住吼道,眼睛都红了。
寺里的士兵们也急了,纷纷要求出去救人。王黑风猛地站起来,黑风刀往地上一拄:“妈的,这狗娘养的太不是东西了!团长,让我带刀队冲下去,把人抢回来!”
曹兴国按住他,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能去,这是陷阱。咱们一出去,就会被鬼子的机枪扫成筛子。”
“那怎么办?”王黑风急得直跺脚,“总不能看着老百姓被枪毙吧?”
曹兴国看向赵刚:“赵营长,你带的诡雷,能不能扔到鬼子营地附近?”
赵刚想了想:“距离有点远,得用迫击炮发射。但准头不好说,万一炸到老百姓……”
“我来。”狙击手突然开口,“我能打中那个拿扩音器的鬼子军官,只要他一死,鬼子肯定会乱。到时候咱们再趁机冲下去救人。”
曹兴国看着他,又看了看山脚下被捆着的老百姓,老僧正对着寺庙的方向用力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别管我”。
“好。”曹兴国深吸一口气,“赵营长,准备迫击炮,等狙击手枪响,就往鬼子营地扔诡雷!王队长,带刀队准备冲锋,目标是老百姓,把他们抢回来!”
“是!”众人齐声应和。
狙击手再次架起枪,这次他选了个更高的位置,瞄准镜死死锁定松井。松井还在拿着扩音器喊话,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完全没意识到死亡正在逼近。
“砰!”
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子弹没有被风吹偏。松井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扩音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直挺挺地倒在雪地里,鲜血从后脑勺汩汩流出。
“大佐!”日军顿时乱作一团。
“放!”赵刚大喊一声,迫击炮瞬间发射,几颗诡雷带着尖啸落在日军营地,爆炸声此起彼伏,不少日军被地雷炸得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