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胡同口。
孟晴开的供销社,生意算不上顶好,但也不差。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从针头线脑到酱油醋,从几分钱一颗的水果糖到几毛钱一包的香烟,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总会进来带点东西。
孟晴坐在柜台后面,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算盘。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泡在了一盆冷水里,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自从上次被顾墨母子抢走了第一桶金,她就彻底死了心。
她不再幻想能控制顾墨,也不再指望他能成为自己想象中的商业巨擘。
她只想离婚。
可离婚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她闹过,哭过,甚至以死相逼过,换来的却是顾墨更凶狠的毒打和张翠莲更恶毒的咒骂。
“想离婚?门儿都没有!你是我顾家花钱娶回来的媳妇,这辈子生是我顾家的人,死是我顾家的鬼!”
“你那个破店,赚的钱都得是我们的!你想藏私房钱?我告诉你,我天天盯着你!”
孟晴被他们看得死死的,每天小卖部赚来的钱,晚上都得一分不少地交上去。
她就像一个被套上了枷锁的奴隶,日复一日地为这对母子做牛做马。
好在她留了个心眼。
那次被抢之后,她费尽心思,从牙缝里省下了一点钱,又托人从南方倒腾了一批时髦的的确良布料,偷偷藏了起来。
等风声过去,她才把布料拿出来,在供销社旁边隔出个小角落,做起了裁缝生意。
这年头,谁不想要一件时髦的的确良衬衫?
她的手艺不错,人也机灵,知道什么款式好看,生意竟然比小卖部还好。
她把做衣服赚的钱,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那是她最后的希望,是她逃离这个地狱的唯一资本。
“叮铃——”
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
孟晴头也没抬,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要什么自己拿。”
“拿什么?拿钱。”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孟晴的身体瞬间僵住,她慢慢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她如今无比厌恶的脸。
顾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涤卡中山装,脚上是锃亮的黑皮鞋,头发抹了头油,梳得一丝不苟。
他再也不是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却满眼都是对未来憧憬的穷学生了。
现在的他,油头粉面,游手好闲,眼里只剩下算计和贪婪。
“钱呢?给我拿五十块。”顾墨很不客气地伸出手。
“没有。”孟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她把装钱的铁皮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没有?”顾墨的眉毛立了起来,他几步跨到柜台前,一把将孟晴推开,自己伸手去够那个铁皮盒子。
“顾墨!你干什么!”孟晴尖叫着扑过去抢。
“滚开!”顾墨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
孟晴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被打得一个踉跄,撞在了后面的货架上,罐头,饼干掉了一地。
顾墨已经打开了铁皮盒子,看到里面只有几张毛票和一堆钢镚儿,脸色更加难看。
“就这点钱?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他一把将铁皮盒子里的钱全都倒进自己口袋,然后恶狠狠地瞪着孟晴,“你藏起来的钱呢?交出来!”
“我没有钱!所有的钱不都给你妈了吗!”孟晴捂着脸,冲他嘶吼。
“放屁!你那个裁缝铺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藏钱了!”顾墨的眼睛像鹰一样在小小的店铺里到处看。
他几步走到那个隔出来的小角落,一把掀开帘子,看到里面挂着的几件还没做完的衣服和一堆布料,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
“好啊你,孟晴!背着我搞这么多名堂!”
他伸手就要去扯那些布料。
“别碰我的东西!”
孟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疯了一样冲过去,死死护住那些布料。
那是她的命!是她全部的希望!
“你他妈还敢跟我横?”
顾墨被她激怒了,他拽着孟晴的头发,把她从布料堆里拖了出来,拳头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我让你藏!我让你藏!”
“让你跟我耍心眼!”
孟-晴蜷缩在地上,抱着头,承受着这非人的折磨。
疼痛让她几乎昏厥,可心里的恨意却前所未有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