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怀里那本《基础符箓描摹入门》，翻到记载着【除尘符】的那一页。符箓的线条依旧熟悉，但此刻落在他眼中，却成了唯一能让他暂时忘却恐惧、获得一丝掌控感的东西。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用树枝削成的简易符笔（笔尖绑着霓羽雀的尾羽），又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稀释的灵泉露水作为“墨汁”。没有符纸，他就在面前一块相对平整的青灰色岩石上，蘸着“墨汁”，一笔一划，全神贯注地描绘起来。
精神高度集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笔尖划过粗糙岩石表面的沙沙声，以及脑海中那复杂的符纹轨迹。每一次落笔，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将心中所有的憋闷、恐惧、迷茫，都倾注到这一笔一划之中。
笨拙？无效？无所谓了。他只想沉浸在这短暂的、可以掌控的宁静里。
小灰安静地蹲在他旁边的一块小石头上，歪着小脑袋，绿豆眼好奇地看着主人专注的动作。它似乎能感受到主人低落的情绪，也安安静静地陪伴着。
陈实画得很慢，很认真。符纹在粗糙的岩石上逐渐成形。当他画到符箓核心处、那几道象征“风之流动”的螺旋纹路时，或许是心绪激荡，或许是岩石表面太过不平整，他注入笔尖的气息微微一滞，线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和偏移。
“啧……”陈实眉头微皱，心中一阵烦躁。这细微的失误，仿佛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假象，连日积压的恐惧、压力、对未来的迷茫，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在他胸腔里炸开！
“烦死了！”他低吼一声，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握着符笔的手腕下意识地用力一抖！
嗡！
就在他手腕抖动的刹那，异变陡生！
蹲在旁边石头上的小灰，似乎被主人这突如其来的低吼和动作惊到了！小家伙绿豆眼猛地一睁，浑身的银蓝色绒羽瞬间炸开！一种本能的、想要安抚或分担主人情绪的东西，驱使着它下意识地、奋力地张开了那对覆盖着新羽的翅膀，朝着陈实画符的方向，用力扇了一下！
呼——！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气流，骤然从小灰的翅膀下生成，打着旋儿，精准地吹拂在陈实刚刚画下、那几道因抖动而偏移的螺旋纹路上！
陈实只觉得笔下一滑！那几道因为心烦意乱而画歪的、象征“风之流动”的螺旋纹路，在突如其来的小旋风作用下，竟被那微弱的气流吹拂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流动和延展！原本生涩的线条，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瞬间变得流畅而富有韵律，与旁边正确的符纹轨迹完美地衔接、融合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
当小灰扇出的那股微弱旋风，裹挟着岩石上尚未干涸的、蕴含灵泉露水气息的“墨汁”，拂过整个刚刚完成的符箓图案时——
嗡！
整块青灰色的岩石表面，猛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一闪而逝的淡青色毫光！光芒流转间，岩石表面覆盖的尘埃、碎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露出了下方干净清爽的石面！其清洁效果，竟比陈实平时在符纸上成功画出的除尘符还要彻底、还要迅捷！
成功了？！
不！是变异了！
陈实猛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光洁如新的岩石表面，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同样有些懵懂、似乎对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太理解的小灰。
刚才那一下……是小灰扇出的风？！
它扇出的风……竟然能影响自己画的符？不，不仅仅是影响！是加速了符箓能量的流动？是增强了效果？还是……赋予了某种新的特性？！
巨大的震惊瞬间冲垮了陈实心中积压的负面情绪！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狂喜、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复杂感觉，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他死死盯着小灰，眼神灼热得像是要把它点燃！
“小灰！你……你再扇一下！对着这里！快！”陈实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指着岩石上另一处布满灰尘的地方，急切地对小灰说道。
小灰歪着头，绿豆眼里充满了疑惑，似乎不太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兴奋。但它能感觉到主人情绪的巨大转变，从之前的阴郁低沉，变成了现在的高亢激动。这让它也兴奋起来，发出“啾啾”两声清鸣，再次奋力张开翅膀，对准陈实指的地方，用力一扇！
呼！
又是一股小小的旋风飞出，精准地落在那片布满灰尘的石面上。然而，这一次，除了卷起几缕尘土，石面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更没有出现刚才那种瞬间洁净的毫光。
“呃？”陈实一愣。
小灰也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对自己的“法术”失效感到不解，又有些不服气地再次扇动翅膀。呼！呼！几股气流卷过，除了把灰尘吹得到处都是，没有任何神奇效果。
陈实从狂喜中冷静下来，他看了看光洁的岩石符箓位置，又看了看旁边毫无反应的区域，再回想刚才的情景……
关键点……是符箓！是自己画在岩石上的那道【除尘符】！
小灰扇出的风，并不是凭空生效的清洁术！它是在自己画符的瞬间，用那股微弱的气流，吹拂了符箓的核心纹路，导致符箓产生了某种……良性的、效果增强的变异？！
这个发现，比小灰本身会“法术”更让陈实激动！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的符箓之道，或许能借助小灰这奇异的风系天赋，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捷径？！
他一把抱起还在努力扇风的小灰，用力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脸上终于露出了多日不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尽管这笑容里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激动和后怕。
“好小子！干得漂亮！”陈实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你真是我的福星！不，是我的……风系符箓加速器？！”
小灰被揉得晕头转向，但感受到主人的喜悦，也开心地“啾啾”叫了两声，用小脑袋蹭着陈实的手心。
夕阳的余晖洒进偏僻的山坳，给嶙峋的怪石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陈实抱着小灰，坐在石凹里，看着面前那块一半光洁如新、一半依旧蒙尘的岩石，心中的阴霾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驱散了大半。
司徒玄带来的恐怖压力依然存在，“扫地高人”的传言也依旧如影随形。但此刻，陈实看着怀里这只懵懂却身怀奇异天赋的小鸟，看着岩石上那道因小灰的“风”而意外强化的符箓痕迹，一股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微光，悄然在他心底点亮。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他并非一无所有。他有小灰，有这歪打正着的符箓之道，还有……石亭角落里那个破瓦罐里顽强生长的灵植。
“也许……”陈实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喃喃自语，“……还能再苟一苟？”
他低头，对上小灰懵懂却明亮的绿豆眼，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却又重新燃起一丝斗志的弧度。
“走，小灰，回去！今晚加餐！”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抱着小灰，脚步似乎比来时轻快了一些，朝着那个依旧让他敬畏、却又不得不回的藤蔓石亭走去。
夕阳将他和怀中小鸟的影子，在崎岖的山路上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