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凶手现身
地下排水系统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手电筒的光柱在其中艰难地劈开一小片视野，光线边缘迅速被无尽的幽暗吞噬、同化。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陈年污水的腐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潮湿感，它们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分外艰难。
萧悦知紧握着配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手套传来，稍稍压制着她心底翻涌的不安。脚下是湿滑黏腻的地面，每迈出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嘎吱”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隧道顶部不时有冷凝水滴落，砸在水洼或头盔上，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嘀嗒”声，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队伍呈战术队形缓慢向前推进，队员们彼此靠得很近，依靠手势和压低的短促指令交流。手电光柱在布满苔藓和污垢的混凝土墙壁上晃动，扫过锈迹斑斑的管道、偶尔出现的废弃杂物，以及墙壁上那些意义难明的涂鸦。然而，萧悦知的目光却一次次被那些并非涂鸦的痕迹所吸引——某些墙壁上，用深色的、疑似干涸血液或是特殊颜料，刻画着与之前案件现场发现的徽章符号同源的图案。它们比徽章上的更加复杂、扭曲，仿佛拥有生命般在光影变幻中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与古老气息。
“保持警惕。”萧悦知的声音低沉，在隧道中产生微弱的回音，“符号越来越密集了。”
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牵引力，仿佛这些符号并非死物，而是某种活着的路标，正引导着她走向某个既定的终点。脑海中，一些破碎的、关于此地结构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现——某条岔路的走向，一个隐蔽的拐角，甚至是一段早已被官方地图遗忘的支线。这些“记忆”来得突兀且毫无逻辑，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清晰度。她依靠着这些碎片，指引着队伍前进的方向，内心深处的疑窦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些？
“萧队，前面有情况。”一名队员压低声音报告，打断了她的思绪。
光柱汇聚之处，隧道豁然开朗，形成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圆形空间。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样堆满垃圾，反而异常“干净”。地面似乎被刻意清理过，中央区域甚至用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结构繁复的几何图案，其核心正是那个纠缠了他们许久的古老符号。图案周围，散落着几支已经燃尽的白蜡烛，凝固的蜡泪如同苍白的眼泪。
这里不像仅仅是凶手的藏身之处，更像是一个……举行仪式的祭坛。
“搜索区域，注意安全！”萧悦知下令，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她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图案，蹲下身，仔细观察。白色粉末细腻均匀，勾勒的线条精准得可怕。她注意到图案边缘，似乎有什么东西半掩在粉末下。
她戴上更专业的手套，轻轻拨开粉末。一枚小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牌露了出来。她将它拾起，擦去表面的污渍。手电光下，金属牌反射出黯淡的光泽。上面刻着字——不是符号，而是清晰的汉字。当她看清那行小字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市儿童心理发展研究中心-特观对象-萧悦知-编号：知我-07】
这是……她童年时期，在那家研究所的身份牌！那个在她模糊记忆里，与测试、隔离房间以及最终那场大火紧密相关的地方！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由连环杀手布置的、充满仪式感的地下空间？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这不再是单纯的追捕，凶手的目的似乎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他不仅了解她的过去，甚至拥有她过去的实物证据。这枚身份牌的出现，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她记忆深处那把锈迹斑斑的锁。
“呃——”一声极轻微的、仿佛金属簧片绷紧又释放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
“小心！”萧悦知几乎是凭借直觉嘶吼出声。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轰隆！”一声巨响，从他们来时的隧道口上方，一道锈蚀严重的厚重铁闸门猛地坠落，彻底封死了退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封闭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灰尘簌簌落下。
几乎同时，圆形空间另外几个疑似出口的隧道深处，也传来了类似的闸门坠落声。他们被彻底困在了这个地下祭坛！
“报告情况！”萧悦知强压下心悸，厉声问道。
“一号出口封锁！”
“二号出口封锁！”
“三号……也被堵死了！”队员们急促的报告声证实了最坏的猜测。
手电光柱慌乱地扫射着四周光滑且高耸的墙壁，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或突破的薄弱点。一种被困于陷阱的绝望感开始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圆形空间顶部的黑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滑轮转动的“嘎吱”声。
所有光柱瞬间向上打去。
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从穹顶的阴影中缓缓降下。他（或者说，它）的动作轻盈而诡异，仿佛摆脱了地心引力。最终，他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个白色图案的正中心，与萧悦知和她的队员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峙。
光线勉强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穿着一身毫无特征的黑色衣物，紧身而利落，完美地融于黑暗。脸上，戴着一张材质不明、颜色惨白的面具。面具的造型并非常见的鬼怪，而是一种极致的、毫无生气的平滑，只在眼睛的位置开了两条细长的缝，嘴巴的位置则是一个固定成微微上翘弧度的裂缝，像是在进行一种永恒不变的、充满嘲讽的微笑。这张面具剥夺了所有的人类表情，只留下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与空洞。
他就是那个连环杀手！红色雨夜的设计师，海洋馆的策划者，所有恐惧的源头！
“开火！”一名年轻队员在极度紧张下，几乎是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数颗子弹呼啸着射向图案中心的身影。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那黑影的身体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方式扭曲、摆动，如同水中摇曳的海草，又像是提前预知了弹道轨迹，间不容发地避开了所有射击！子弹打在他身后的墙壁或地面上，溅起一串串火花和碎屑，他却毫发无伤。
“停止射击！”萧悦知立刻下令。对方的敏捷和诡异超出了常识，盲目射击只是浪费弹药。
枪声戛然而止，空间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队员们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清晰可闻。
那戴着扭曲面具的身影，静静地立在图案中心，惨白的面具“注视”着萧悦知的方向，那条微笑的裂缝仿佛在无声地扩大。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电子混响效果，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响，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人的神经上：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这封闭空间里产生了奇异的共鸣，直接钻进每个人的脑海。
萧悦知握紧了手中的枪，也握紧了那枚刚刚发现的身份牌，金属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厉声质问：“你是谁？停止这疯狂的举动！”
面具后的目光（如果能称之为目光的话）似乎闪烁了一下，那电子混响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语调：
“疯狂的举动？不，亲爱的07号，这是……神圣的仪式。是为你而奏响的序曲。”
07号！他果然知道！他知道她的编号！萧悦知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