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槿言捡起那支羽箭,箭杆光滑,尾羽是罕见的白雕翎,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听”字。她摩挲着那个字,眉头紧锁:“‘枕鹤听风’……此人到底是谁?为何三番五次相助?”
叶安明包扎好永安的伤口,沉声道:“不管是谁,这次多谢他。但煞风派既然来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他看向艾言知,眼中满是担忧,“姑娘,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艾言知望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那尸体的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血痕,正是煞风派标志性的“锁喉刃”所致。她想起年永临信中说的“京中暗流汹涌”,此刻才真正体会到,这场权谋漩涡的凶险,远比她想象的更刺骨。
“他们是权相派来的,对吗?”艾言知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坚定,“想用我来要挟永临。”
白槿言点头:“煞风派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能请动他们的,必是权势滔天之人。厉寒锋与权相素有勾结,此事十有八九是权相授意。”
夜风更冷了,卷着血腥味掠过鼻尖。艾言知握紧了袖中的锦帛,那上面“记添衣”三个字仿佛还带着年永临的体温。她不能倒下,更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槿言,你说过,七绝门或许能庇护我们?”艾言知抬眼,目光穿过浓重的夜色,望向远方朦胧的山峦,“我们现在就去求见孤独在峰掌门。”
叶安明一怔:“七绝门地处深山,路途艰险,且掌门孤独在峰从不涉足俗事,未必会……”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艾言知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槿言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姑娘说得是。七绝门虽避世,却最重道义。只要我们能证明自身清白,或许真能求得一线生机。”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七绝门的剑法自成一派,正是煞风派的克星。若能得他们庇护,至少能暂避锋芒。”
叶安明不再多言,俯身将昏迷的永安背起:“事不宜迟,我们连夜动身。”
茹梦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包袱:“我去收拾东西!”
艾言知最后看了一眼那具黑衣人的尸体,月光在他狰狞的脸上投下阴影。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是那个躲在年永临身后的孤女了。她必须学会在刀光剑影中站稳脚跟,才能等到与他重逢的那一天。
一行人趁着月色悄然离开驿馆,身影很快融入连绵的山林。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枭鸣,像是在为这场未尽的追杀,奏响又一段诡谲的序曲。而艾言知的手心,紧紧攥着那支刻着“听”字的羽箭,心中充满了疑问——这个神秘的“听”,究竟是敌是友?他的出现,又将给这场风雨飘摇的旅途,带来怎样的变数?
风穿过林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谁在暗处低语,诉说着江湖夜路的无尽凶险。
林间夜色如墨,唯有星月透过枝桠洒下零星碎光,照亮脚下崎岖的山路。叶安明背着永安在前开路,他步伐沉稳,纵使背负一人,依旧如履平地,只是紧抿的唇角泄露了心中的焦虑。茹梦紧紧跟在艾言知身侧,小手攥着她的衣袖,时不时回头张望,生怕黑暗中再窜出黑影。
艾言知走在中间,白槿言断后。山风灌入领口,带着草木的清苦气息,却驱不散方才那场厮杀留下的心悸。她侧耳听着身后的动静,白槿言的脚步声很轻,几乎与落叶摩擦声融为一体,若非刻意留意,竟难以察觉。
“槿言,”艾言知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似乎对煞风派格外了解?”
白槿言脚步微顿,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无波:“以前在江湖上走动时,曾与他们有过几次照面。厉寒锋的手段阴狠,门派弟子更是个个嗜血,姑娘日后若再遇,务必万分小心。”
艾言知点点头,没有再追问。她知道白槿言的过往藏着秘密,就像这夜色里藏着无数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她选择相信这位屡次护她周全的侍女。
行至一处山涧,水声潺潺打破了沉寂。叶安明停下脚步,低声道:“此处地势险要,可稍作歇息,我去探探前路。”他将永安轻轻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又嘱咐茹梦看好人,便提着剑消失在黑暗中。
茹梦取了水囊给永安润唇,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红了眼眶:“永安哥哥会不会有事?那毒……”
“放心,槿言的药很管用。”艾言知拍了拍她的肩,目光落在山涧对岸的峭壁上。那里藤蔓丛生,隐约能看到一道被藤蔓遮掩的窄缝,像是天然形成的石窟。“我们去那边歇歇,避开风口。”
三人搀扶着将永安移到石窟中,白槿言点燃火折子,借光打量四周。石窟不大,却干燥避风,角落里还堆着些枯枝,像是曾有人在此落脚。
“这里或许是猎人暂歇的地方。”白槿言松了口气,将枯枝拢起,“生堆火吧,既能取暖,也能驱散野兽。”
火光亮起,跳跃的火苗映在每个人脸上,驱散了些许寒意。艾言知望着跳动的火焰,想起年永临在破庙里为她生火的模样,那时他虽重伤在身,却用体温为她抵御风雪,如今想来,竟像是上辈子的事。
“姑娘,吃点东西。”白槿言递过一块干粮,“前路还长,得保存体力。”
艾言知接过干粮,却没胃口,只是掰了一小块慢慢嚼着。她忽然想起“听”留下的那支羽箭,便从袖中取出,借着火光细看。箭杆光滑如玉,尾羽洁白,那“听”字刻得极浅,像是用指甲轻轻划过,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这箭……”白槿言凑近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不像是江湖上常见的样式,倒像是……宫廷造办处的手艺。”
“宫廷?”艾言知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听’与朝廷有关?”
白槿言摇摇头:“不好说。江湖上仿造宫廷器物的也不少,或许只是巧合。但此人三番两次出手,时机都恰到好处,绝非偶然。”她顿了顿,语气凝重,“不管他是谁,我们都得留个心眼。这乱世之中,任何人的善意都可能藏着算计。”
艾言知默然。她想起“砚”送来的那封密信,字迹潦草却透着锋芒,当时只觉莫名其妙,此刻想来,或许与“听”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个神秘人,一个在暗处布局,一个在明处相助,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正思忖间,叶安明回来了,脸色凝重:“前面山道被人动了手脚,有几处松动的落石,像是刻意布置的陷阱。看来煞风派的人没走远,一直在跟着我们。”
火光猛地跳动了一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石窟外的风声似乎更急了,夹杂着隐约的兽吼,像是在催促他们,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