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坐回龙椅,用手撑着额头,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苍老。朝政的烦扰,儿子的不肖,以及那如影随形的血脉疑云,几乎要将他压垮。
‘报应……这一定是报应……’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淑妃,能看到那个被他顶替了人生的、真正的三皇子南宫煜,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他。‘母妃……你当年种下的因,如今要儿子来承受这恶果了吗?’
这一刻,这个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感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命运无常的恐惧。
而与御书房的冷清孤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依旧被严密看守,却挡不住内部奢靡的东宫。
南宫景睿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和暴怒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扭曲心态下,变本加厉。他害怕父皇的斥责,恐惧失去太子之位,但这种恐惧并未转化为励精图治的动力,而是化作了更疯狂的及时行乐。
他动用手头还能调动的隐秘力量,又秘密搜罗了几个容貌艳丽、身段妖娆、且“懂得伺候人”的美女,悄悄送入了东宫。他将自己彻底埋首于这些温香软玉之中,用酒精和美色麻痹自己,逃避现实。
白日宣淫,夜夜笙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外界的风雨,忘记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他对依旧躺在病榻上、身体和心灵都遭受重创的白芷不闻不问,仿佛那个曾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从未存在过。对于他与白芷所生的女儿南宫玉,他也同样漠不关心,从未想过去看一眼。
在他眼中,女人不过是玩物,子嗣……如今看来,也并非那么可靠。他只需要当下的快活,只需要有人能让他忘记烦恼。
揽月阁内,药味弥漫。
白芷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虚弱得连下床都困难。听着宫人小心翼翼禀报着太子又新纳了美人,整日寻欢作乐的消息,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一下。
心,已经死了。
‘他果然……一点都没变。’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做出这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不,他变得更烂了。我以前怎么会以为,这样一个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值得我费尽心机?’她想起自己刚刚失去的孩子,那个已成形的男胎,想起御医判下的“再难有孕”的断言,一股冰冷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却奇异地让她虚弱的身体滋生出一丝力量。
‘也好,他越是荒唐,倒得就越快。’她看向窗外,目光幽深。‘玉儿……娘亲一定要为你,谋一条生路。指望你这个父亲,是绝无可能了。’
她对南宫景睿最后一丝残存的、因为过往情意而产生的微弱期望,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利用,只有为自己和女儿寻找后路的冰冷算计。东宫的奢靡与揽月阁的死寂,构成了这深宫之中,最讽刺也最真实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