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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话 :心灯长明(1 / 2)

上阙:暗夜孤村

宁瑜行至一片被浓重暮色与湿冷雾气笼罩的山坳,地图上标注此地为“永夜集”,名字便透着一股不祥。时值黄昏,天色本应尚有余光,然而此地的黑暗却来得格外迅疾且深沉,仿佛有无形的墨汁泼洒,迅速吞噬了远山近树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寒意,并非单纯的温度低,而是能渗透骨髓、冻结心神的阴冷。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声都显得怯懦,只在林间缝隙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宁瑜凭借着超常的目力与神识,才能勉强看清脚下泥泞的小路,以及远处零星散落的、如同蛰伏巨兽般沉默的屋舍轮廓。几点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灯火,在那些屋舍的窗户后闪烁,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凄惶与不安。

他走近村口,一块歪斜的木牌上,“永夜集”三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村中道路坑洼,屋舍低矮破败,大多以黑石垒砌,仿佛要与这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偶尔有村民裹着厚厚的、看不出颜色的棉袍,缩着脖子匆匆走过,与宁瑜擦肩而过时,头垂得更低,脚步更快,仿佛他是某种不祥之物。他们的脸隐藏在深深的阴影里,只能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麻木与恐惧。

宁瑜试图与一位蹲在墙角、蜷缩得像块石头的老者搭话。那老者听到声音,浑身剧烈一颤,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惊惧。

“灯……灯不能灭……不能……”老者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外面的……外面的东西会进来……会把你也拖走……”他语无伦次,死死攥着怀里一个用黑布严密包裹的物件,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说完,他不等宁瑜回应,便像受惊的兔子般,连滚带爬地躲回了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后,重重关上,插上门闩。

宁瑜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这永夜集的黑暗,绝非自然现象。他的神识如触角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立刻感受到一股无处不在、沉重如铅的负面能量场。这能量并非单纯的阴气或煞气,而是由无数恐惧、绝望、猜忌、怨恨等极端负面情绪,经年累月沉淀、发酵而成,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它们如同活物,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与热,滋长着更深的黑暗与绝望。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这片浓郁的黑暗深处,似乎潜藏着某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的存在。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化身——代表着绝对的“暗”,排斥着一切“明”的可能性。它蛰伏着,如同深海巨兽,以村民们的恐惧为食,维系着这片永恒的暗夜。

而那些村民家中微弱的灯火,并非寻常油灯或烛火。宁瑜能感知到,那光芒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极其坚韧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意念力——那是村民们以自身残存的希望、勇气乃至生命力为燃料,点燃的“心灯”。正是这微弱的心灯,勉强在这无边的黑暗与那潜藏的恐怖存在之间,划出了一道脆弱的界限,守护着方寸之地的安宁。

然而,心灯虽韧,燃料却有限。长此以往,不等黑暗吞噬,村民们自身也将在恐惧与绝望中油尽灯枯。

宁瑜心中涌起一股深沉的悲悯。他抬头望向那仿佛亘古不变、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黑暗天幕,深知此地之“病”,不在外邪,而在人心。是那积累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集体恐惧,孕育并滋养了这暗夜规则。要破此局,需先点亮人心,驱散那蒙蔽灵台的恐惧阴霾。

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尚未被恐惧彻底吞噬,内心仍存一丝火种的人。

中阙:微光摇曳

宁瑜在死寂的村落中缓步穿行,如同行走在巨大的坟墓里。大多数屋舍都门窗紧闭,唯有那一点微弱的灯火,证明着里面尚有生息。他的神识细细扫过每一间屋舍,感受着那被恐惧层层包裹的、或微弱或即将熄灭的心灯光芒。

终于,在村落边缘,一间最为破败、几乎半塌的茅草屋前,他停下了脚步。这间屋子里的心灯,光芒并非最亮,却异常纯粹、坚韧。那光芒中,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守护与期盼。

他轻轻叩响了那扇用树枝勉强编成的门。

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一个极其警惕、带着颤抖的童音隔着门板传来:“谁……谁在外面?”

“路过之人,讨碗水喝。”宁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无害。

门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细缝,一双清澈却充满惊恐的大眼睛在门缝后打量着宁瑜。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却像未被污染的清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男孩看到宁瑜并非村里那些麻木恐惧的面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了门。“你……你快进来,别让‘暗噬’发现了!”他急促地低语,一把将宁瑜拉进屋内,又迅速关紧门,用一根粗木棍抵住。

屋内空间狭小,陈设简陋到了极点,只有一张破草席,一个缺了口的瓦罐。然而,在屋子中央,却摆放着一盏极其特别的“灯”。那并非油灯,而是一个粗糙的陶碗,碗中盛着清水,水面上,漂浮着一小截正在缓缓燃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灯芯草?那光芒温暖而稳定,虽不强烈,却将这小屋的黑暗与寒意驱散了不少,形成一个直径约一丈的、令人心安的温暖光圈。

男孩紧张地守在门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宁瑜:“家里……没有水了。最后一点,用来养‘阿娘的心灯’了。”他指着那盏清水灯,眼神中充满了孺慕与坚定。

宁瑜看着那盏以清水为油、以心念为火的灯,心中震动。“这灯……是你娘亲的?”

男孩点了点头,眼圈微微发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阿娘说,只要心灯不灭,希望就在,黑暗就进不来。她……她去年为了去后山找更多能燃心的‘明心草’,被暗噬……拖走了。”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随即用力抹了把脸,“不过阿娘的心灯还在!我会守好它!一直守到阿娘回来!”

宁瑜沉默地看着男孩,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巨大悲伤与不容置疑的信念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在这无边黑暗中,最纯粹、最坚韧的人性之火。这男孩,名叫石娃,他的母亲,或许便是这永夜集中,最后一个敢于主动对抗黑暗、寻找希望的人。

“石娃,你知道这‘暗噬’,究竟是什么吗?这永夜,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宁瑜轻声问道,在草席上坐下,示意男孩也放松些。

石娃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宁瑜身上那股令人安定的气息,或许是他太久没有与人正常交谈,他慢慢靠近,坐在宁瑜对面,抱着膝盖,低声道:“村里的老人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永夜集也是有白天和夜晚的,和外面一样。后来,山里来了一个很坏很坏的‘暗影妖’,它把太阳和月亮都吃掉了,还把所有人的‘胆子’都吓破了。大家越害怕,它就越厉害,天就越黑。”

他指了指窗外那令人窒息的黑暗:“老人们说,那暗影妖就住在村子后面的‘沉眠谷’里,它靠吃大家的害怕活着。阿娘不信,她说暗影妖再厉害,也怕光,怕大家心里不怕它。所以她要去找到传说中的‘太阳花’,说那种花能发出像以前太阳一样的光,能赶走暗影妖……”

石娃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尽的思念与委屈。“可是……阿娘去了,就再也没回来。村里人都说阿娘疯了,说对抗暗影妖只会死得更快。他们只敢躲在家里,守着一点点心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宁瑜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明了。那所谓的“暗影妖”,恐怕并非具体妖物,而是此地村民世代累积的、对黑暗未知的极致恐惧,混合地底某种阴浊之气,孕育出的集体意识怪物,或者说,是一种“恐惧规则”的具象化。它因恐惧而生,靠恐惧壮大,并反过来制造更多的恐惧,形成一个绝望的死循环。

石娃的母亲,是试图打破循环的勇者,可惜失败了。而石娃,继承了母亲的信念,守护着这盏或许已是全村最后一点纯粹“希望”的心灯。

“石娃,你相信你阿娘的话吗?”宁瑜看着男孩的眼睛,认真地问。

石娃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神灼灼:“信!阿娘不会骗我!心灯不灭,希望就在!”

宁瑜笑了,那笑容如同春风,让这昏暗的小屋都明亮了几分。“好,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那‘暗影妖’,到底怕不怕真正的光。”

下阙:星火燎原

宁瑜并未立刻带着石娃去闯那危险的沉眠谷。他知道,要对抗那已成规则的“暗噬”,单靠个人的勇气与一盏心灯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唤醒整个永夜集被恐惧冰封的人心,让无数微弱的心灯重新燃起,汇聚成足以驱散亘古黑暗的燎原之火。

他留在石娃的小屋里,开始教导石娃如何更有效地凝聚和守护自己的心灯。他告诉石娃,心灯的燃料,并非仅仅是生命力,更是勇气、希望、善良、对亲人的爱等一切正面情感。越是纯粹坚定的正面意念,心灯便越是明亮持久。

石娃天赋极佳,在宁瑜的引导下,他守护的那盏“阿娘的心灯”光芒愈发温润明亮,那温暖的光圈甚至扩大了几分,将屋角的黑暗都逼退了些许。

同时,宁瑜也开始在夜间,悄然走访其他村民。他并非强行闯入,而是站在那些紧闭的门外,以神念传递安宁、平和的意念,如同无声的细雨,悄然滋润着那些被恐惧冻结的心灵。起初,村民们更加恐惧,以为是暗影妖的诡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持续不断的、充满善意的安抚意念,如同在坚冰上凿开了一丝裂缝。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宁瑜让石娃捧着他那盏格外明亮的心灯,跟在自己身后,再次敲响了那位蜷缩在墙角的老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