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汗水、食物、烟草与人体的混合气味,显得有些浑浊。鼾声、磨牙声、梦呓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首独特的“旅途夜曲”。
过道里,也横七竖八地坐着或躺着些买站票的旅客。他们要么把随身包袱当坐垫,要么直接坐在冰凉的车厢地板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刘文宇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生怕不小心踩到谁。
他一边走,一边按照师傅马国兴白天传授的经验,刻意提高了些音量,用一种不算严厉、却足以让附近浅睡旅客听清的声音吆喝着:
“各位醒醒神,睡觉别太沉啊!”
“包裹行李都抱在怀里,要么放在自己眼能看到、手能碰到的地方!”
“火车上人多眼杂,都多上点心,看好自己的东西!”
“这要是丢了东西,到时候你们哭天喊地来找我,我也没法子给你们变出来!”
他的声音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回荡,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穿透力,也藏着一份不容忽视的警示。
一些睡得沉的旅客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茫然四顾;那些本就睡不踏实的,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包裹,或是把脚边的行李往身边挪了挪。
还有几个精神尚可的旅客,闻言投来感激的目光,小声对同伴说:“这乘警同志提醒得对……”
刘文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师傅说过,凌晨两三点是盗窃高发时段,但现在这个时间,也并非绝对安全,警惕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
他就这样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走,一边吆喝,一边观察。这看似简单的巡视与喊话,却是预防犯罪、提高旅客安全意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等他巡视完后面几节车厢时,列车已经缓缓启动、逐渐加速,窗外的站台灯光慢慢后退,最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列车再次汇入无边的黑暗,只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声音,规律而坚定。它载着一车人的梦乡与期盼,稳稳地驶向下一站。
刘文宇松了口气,转身朝着包厢的方向走去。
推开包厢门时,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混合着扒鸡的诱人香气扑面而来。师傅马国兴已经回来了,让他意外的是,列车长周大海也在。
两人手指间都夹着烟,看似在闲聊,但那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小桌板上瞟——那里,两只油汪汪、金灿灿的德州扒鸡和一瓶贴着红色标签的二锅头,正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
“师傅,我回来了。列车长也在啊!”刘文宇笑着打招呼,顺手带上了门,将走廊的杂音隔绝在外。
“正好,刚才在站台凑巧买了两只扒鸡,还有瓶酒。现在左右没事儿,天也晚了,咱们正好咪一口,解解乏!”
马国兴脸上立刻浮现出既想又不好意思的复杂神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责备徒弟又乱花钱的话,但那扒鸡的香味像只小钩子,把他到嘴边的话又给勾了回去。他有些窘迫地搓了搓手,目光游移。
一旁的周大海见状,则发出爽朗的笑声,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