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深吸了一口已然快要燃尽的烟蒂,直到灼热感触及指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底碾灭,然后看向身旁的两位老伙计。
李师傅和赵师傅也几乎同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三人之间交换了一个长达数秒的眼神,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惊讶、权衡、对工程难度的评估,以及一丝被悄然点燃的、属于顶尖匠人面对高难度挑战时特有的兴奋与好胜心。
“刘同志,”张师傅率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也凝重了许多。
“既然您信得过我们哥仨,开了这个口,那我们也就不来那些虚头巴脑的推脱了。这事儿,光听个名头不行,得落到实处,落到一砖一瓦,一椽一木上。”
他顿了顿,看向李、赵二人,见他们微微颔首,便继续道:
“您要是不介意,我们仨就当着您的面,先粗略合计合计。这估摸出来的数可能不那么准,但大差不差,能给您个底。具体的,等这边活儿完了,咱们去那边实地仔细勘测过后,再出详细的章程,您看如何?”
“正该如此!”刘文宇立刻点头,他巴不得听听这几位行家的初步判断,“张师傅您几位尽管商量,我正好也学习学习。”
三位老师傅见状,也不再避讳刘文宇就在旁边。他们自然而然地围拢成一个小圈,就站在院子中央,面对着清理干净后显露出岁月斑驳的地面,开始了他们基于多年经验的快速推演。
张师傅最先开口,眉头紧锁,像是在脑海中勾勒前马厂12号的破败景象。
“那院子,我印象最深的是东边那段院墙,塌了得有三米多宽,砖头估计都埋草里或者被人捡走了,重砌这段墙的材料就是个大活儿。”
“还有,正房的北墙,我瞅着好像有点歪斜,不知道是基础下沉还是山墙出了问题,这个最麻烦,要是基础坏了,得下大力气校正甚至局部重做基础,费工费料。”
李师傅接着话头:“屋顶是重灾区!我记得清楚,起码有三间房的屋顶塌了大半,椽子、檩条烂了不少,瓦片更是甭提了,能用的十不存一。”
“这换椽子、上檩条、铺望板、苦背、最后盖瓦,工序一样不能少,木料和瓦的用量海了去了。还有,那宅子以前像是个讲究人家,门窗都是带雕花的,现在估计都朽烂得不成样子了,就算能修复一部分,大部分也得新做,这手工……”
赵师傅继续补充道:“里面更没法看。棚顶估计全得换新秫秸杆或者木板,再重新裱糊。地面砖破损严重,得换。”
“还有,那院子荒了这么多年,里面的地砖肯定全得重新铺,这些都是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语速不快,但每一条都切中要害。他们不时会因为某个细节争论两句,比如是用青砖还是用红砖补墙更经济耐用,房梁需不需要额外的加固,用的木料是按松木算还是部分用便宜些的杂木等等。
他们甚至开始粗略计算需要多少工,泥瓦匠需要多少工,木匠需要多少工,小工需要多少……
刘文宇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生怕打扰了他们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