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小说网 > 灵异恐怖 > 九州胭脂令 > 第55章 栀子衣白

第55章 栀子衣白(1 / 2)

霜降后十日,京城的秋彻底沉了底。檐角的铜铃被晨霜浸得发脆,风一吹,响得比往日轻了些,倒衬得凝香斋里的脂粉香更清透——案头晾着的栀子花瓣正滴着水,雪嫣红蹲在竹筛前,指尖捻起片雪白的花瓣,往鼻尖凑了凑,清甜的香混着淡淡的草木气,一下子驱散了秋晨的凉。

“师父,这栀子花晒了三天,再晾半日就能捣了吧?”青黛端着个白瓷盆进来,盆里盛着刚过滤好的黄檗汁,澄澈得像琥珀,“昨天苏先生派人来问,说女学的诗会定在三日后,学子们的胭脂和衣裳,能不能赶得及?”

雪嫣红直起身,揉了揉蹲麻的膝盖,接过瓷盆闻了闻黄檗汁:“能赶得及。这黄檗汁熬得正好,不苦不涩,和栀子蕊拌在一起,能调出最正的栀子黄。”她指了指竹筛里的花瓣,“你把这些花瓣铺匀些,别叠在一起,不然会闷出潮气,做出来的胭脂会发暗。”

青黛赶紧应着,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拨散。她知道,这次女学诗会对师父很重要——苏先生是京城女学的先生,半年前带着学子来买胭脂,说女学的姑娘们多是寒门出身,买不起贵价脂粉,雪嫣红便特意为她们做了平价的“素心脂”,这次诗会,苏先生更是直接找过来,想让凝香斋帮学子们设计一套既清雅又不张扬的妆造,好让她们在诗会上不怯场。

正说着,锦帘被轻轻掀起,苏先生提着个布包走进来,鬓边簪着支素雅的银簪,身上穿的青布裙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嫣红姑娘,又来叨扰你了。”她笑着把布包放在案上,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块细棉布,“这是学子们凑钱买的布,想请你帮忙染成栀子色,再绣点简单的花纹——她们说,姑娘家的衣裳,总得有点活气。”

雪嫣红拿起块细棉布,指尖摩挲着布料的纹理:“这布是江南的细棉,软和透气,染栀子色正好。苏先生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摘新鲜的栀子花瓣,用花瓣汁染布,颜色浅淡又自然,不会像染料那样刺目。”她顿了顿,又道,“至于绣纹,不用太复杂,就绣几瓣栀子花瓣做暗纹,缝在衣襟和袖口,既显精致,又不抢妆面的风头。”

苏先生听了,连连点头:“还是嫣红姑娘想得周到。女学的姑娘们性子都傲,不想穿得太张扬,怕被人说‘抛头露面’,可也不想太寒酸,落了女学的脸面。你设计的这套‘栀子衣白’,正好合了她们的心意。”

雪嫣红笑了笑,取过案上的小瓷碟,里面是刚调好的一点栀子黄胭脂:“苏先生您看,这是‘栀子妆’的底色——我用铅粉混合珍珠粉做底,比寻常粉更细,涂在脸上是透透的白,不会像糊了层面粉;眼尾就点这栀子黄胭脂,用细毛笔蘸着,轻轻扫在眼尾下方,像沾了片栀子花瓣;唇上就涂‘素心脂’,浅粉调,不艳,却显气色。这样整套妆造下来,清雅又大方,正合了‘林下风致’的意。”

苏先生凑过去看,指尖轻轻碰了碰胭脂,细腻得像奶油:“好!好!这妆比京中贵女们的‘赤霞妆’‘醉流霞妆’好看多了,不堆砌,却有灵气。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们,让她们放心。”

送走苏先生,青黛忍不住问:“师父,‘林下风致’是什么意思啊?我听巷口说书的提过,好像是夸人的?”

雪嫣红坐在案前,开始捣晒好的栀子蕊,木杵捣在瓷碗里,发出“咚咚”的轻响:“‘林下风致’是说女子有隐士般的清雅气质,不沾染俗尘。女学的姑娘们读圣贤书,心思纯良,不像京中贵女那样爱攀比,这套‘栀子妆’,就是要衬出她们这份干净。”

正捣着,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雪嫣红抬头,就见慕容云海走进来,玄色锦袍上沾了点栀子花瓣——想来是路过巷口的栀子树,被风吹落的花瓣粘在了衣上。他手里拿着个描金的小盒子,面具上的银纹映着晨光,比往日柔和了些。

“刚从女学那边过来,听苏先生说,你在帮学子们做诗会的妆造?”慕容云海走到案前,目光落在瓷碗里的栀子蕊上,“这是……栀子黄胭脂?”

雪嫣红点点头,把捣好的栀子蕊末递给她:“你尝尝,有点甜。这胭脂是用栀子蕊、黄檗汁、羊脂膏熬的,涂在脸上是淡淡的黄,不挑肤色,女学的姑娘们都能用。”

慕容云海还真捻了点尝了尝,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草木的清香:“比上次的‘赭石脂’甜些。诗会定在三日后的聚贤楼?我听户部尚书说,这次诗会不仅有女学的学子,还有不少京中贵女,怕是会有人故意刁难。”

雪嫣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也听说了,京中有些官员看不起女学,觉得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这次诗会,定有贵女借着妆造、诗作挑刺,想让女学难堪。

“我知道。”雪嫣红把栀子蕊末倒进黄檗汁里,慢慢搅拌,“但女学的姑娘们不怕。苏先生说,她们读书不是为了争高低,是为了明事理,就算有人刁难,她们也能应对。再说,我会去诗会帮她们补妆,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慕容云海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指尖轻轻敲了敲案面:“我陪你一起去。聚贤楼的掌柜是烟雨阁的人,有我在,没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们。”他打开手里的描金盒子,里面是一支银质的栀子发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栀子花,花瓣上还嵌着细小的珍珠,“这个给你,诗会上戴,配你的衣裳正好。”

雪嫣红接过发簪,指尖碰到冰凉的银饰,心里却暖暖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栀子花?”

慕容云海笑了笑,面具下的眼神柔得像水:“上次你说,栀子花开时,你总想起家乡的小院——我记着呢。”

接下来的两天,凝香斋里忙得热火朝天。雪嫣红带着青黛和两个伙计,一边熬栀子黄胭脂、调素心脂,一边染栀子花布裙。染布时,她们把新鲜的栀子花瓣煮出汁,再把细棉布泡进去,小火慢煮,每隔半个时辰翻一次布,这样染出来的布,颜色才均匀,是浅淡的米白色,带着淡淡的栀子香。

染好的布晾干后,雪嫣红又找来绣娘,在衣襟和袖口绣上栀子暗纹——用的是浅黄的丝线,不仔细看几乎看不见,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看到花瓣的纹路,像真的栀子花落在了衣上。

女学的学子们来取衣裳和胭脂时,都看呆了。为首的林姑娘捧着布裙,轻轻贴在脸上,眼泪差点掉下来:“雪姐姐,这布裙好软,还有栀子香……我长这么大,从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雪嫣红帮她把胭脂盒递过去:“这是‘栀子黄’,涂在眼尾就好,别涂太多,不然就不清雅了。诗会上不用怕,好好作诗,把你们的本事亮出来。”

林姑娘用力点头,把胭脂盒抱在怀里,像抱着宝贝一样。其他学子也纷纷接过衣裳和胭脂,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感谢的话,小小的凝香斋里,满是姑娘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