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断肢惊魂
战场的硝烟还没散尽,血腥味混着焦土味,呛得人喉咙发紧。断墙下的临时救护点,干草被鲜血浸成深褐色,郑大山躺在木板上,右臂从肘部以下空荡荡的,断口处的皮肉翻卷着,暗红的血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滴,在木板缝里积成小洼,泛着令人心悸的光。
“按住!快按住!”王小虎手里攥着根粗麻绳,额头上的汗混着尘土往下淌,他想把麻绳缠在郑大山的上臂,却被血滑得抓不住,绳子松松垮垮地掉在地上,“怎么止不住啊!再流下去,大山哥就没血了!”
郑大山的脸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得能看见血丝,眼睛半睁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他之前跟林越配合过清创术,知道断肢要止血,可此刻剧痛和失血让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鲜血从断口涌出,意识一点点往下沉。
“别用麻绳!用麻绳会勒坏血管!”林越背着药箱,从硝烟里冲出来,帆布靴踩在血污的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刚在另一侧处理完伤员,听到王小虎的哭喊,就往这边跑,手里还攥着个布包——里面是他提前预制的桑蚕丝止血带。
王小虎抬头,眼里满是绝望:“林郎中!麻绳勒不住,咋办啊?大山哥快不行了!”他想再去捡麻绳,却被林越一把拉住。
“勒得越紧,死得越快!”林越蹲在郑大山身边,手指飞快地解开他上臂的粗布袖子——上臂已经开始肿胀,皮肤泛着青紫色,再用麻绳勒,不出十分钟,整个上臂的组织都会坏死,“断肢止血要的是精准,不是蛮力!你看他的指甲,都紫了,再勒紧,连心脏都供不上血!”
负责物资调配的陈鞣匠扛着捆熟制皮革跑过来,脸上沾着灰,手里还拿着块煮过的麻布:“林郎中!皮革和消毒麻布来了!我按你说的,都煮过三遍了,没细菌!”
林越没回头,从布包里掏出一卷浅米色的桑蚕丝带——带子编织得细密均匀,边缘用细砂纸磨得光滑,摸上去像绸缎,比麻绳软了不止十倍。“小虎,帮我扶着大山哥的上臂,别让他动;陈叔,用艾草水把断口周围的血擦干净,别留杂质。”
“桑蚕丝带?这玩意儿能止血?”王小虎盯着带子,满脸怀疑,“这么软,一拉就松,还不如麻绳结实!”他之前听老兵说过,止血就得用粗绳勒紧,勒到疼得受不了才管用,林越这软乎乎的带子,怎么看都不像能救命的东西。
林越没跟他争,手指捏着桑蚕丝带的一端,从郑大山上臂的三分之一处开始缠绕——每一圈都缠得均匀,力度不大不小,缠到第三圈时,他停下来,把食指伸进带子和皮肤之间,刚好能伸入一指,不松不紧。
“这就是止血的关键。”林越的声音很稳,手里的动作没停,继续缠了两圈,然后打了个活结,绳头特意留了三寸长,“能伸入一指,说明松紧度刚好——既能压住静脉和动脉,止住血,又不会勒死组织,让血液还能少量流通,避免坏死。”
话音刚落,郑大山断口处的血就慢了下来,从之前的喷涌变成了渗滴。王小虎瞪大了眼睛,凑过去看:“真不流了!这带子……这么神奇?”
“不是带子神奇,是松紧度精准。”林越用艾草水浸湿的麻布,轻轻擦拭郑大山的断口,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瓷器,“之前你用麻绳,要么勒太松止不住血,要么勒太紧坏组织,都是瞎折腾。止血带要是用错了,比断肢本身还致命。”
郑大山突然哼了一声,意识清醒了些,他看着林越手里的桑蚕丝带,声音沙哑:“林郎中……我……我还能保住这条胳膊吗?”
“能。”林越抬头,冲他笑了笑,“只要止血带不松不紧,断口不感染,这条胳膊就能保住,以后还能拿兵器。”
可没等郑大山松口气,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秦军的骑兵杀回来了!救护点的士兵们瞬间慌了,有的开始收拾东西,有的想把郑大山抬走。王小虎也急了:“林郎中!快走!秦军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第二节丝带定度
“慌什么!先把止血带固定好!”林越的声音压过了慌乱的议论,他从药箱里掏出根细布条,把桑蚕丝带的活结牢牢固定住,又摸了摸郑大山的脉搏——虽然弱,但还稳,“陈叔,你和小虎抬着大山哥,往后面的山洞撤,我断后!”
陈鞣匠赶紧和王小虎抬起木板,郑大山躺在上面,断口处的血已经基本止住,只是脸色还是白。王小虎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林越,心里又急又佩服——刚才他还觉得桑蚕丝带不管用,现在才知道,这软乎乎的带子,比粗麻绳管用十倍。
林越用断墙作掩护,看着秦军骑兵冲过去,才转身往山洞跑。山洞里,其他伤员已经安置好了,王小虎正蹲在郑大山身边,盯着桑蚕丝带发呆,手指想碰又不敢碰。
“想试试?”林越走过去,递给他另一卷桑蚕丝带——这是小腿款的,比上臂款短一点,宽度也窄些,“来,在我胳膊上练,感受一下‘能伸入一指’的松紧度。”
王小虎愣了愣,赶紧接过带子,小心翼翼地缠在林越的上臂。他一开始缠得太松,食指能轻松伸进去两指;调整后又太紧,食指根本伸不进去,林越的胳膊很快就红了。
“别急,慢慢来。”林越忍着疼,指导他,“缠的时候,每一圈的力度要均匀,像给伤口盖被子,不能盖太松漏风,也不能盖太紧闷得慌。你看,先从远心端开始,一圈压一圈的三分之一,这样受力均匀。”
王小虎跟着学,缠了第五次,终于能做到食指刚好伸入一指。他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容:“林郎中,我好像会了!这松紧度,真的很重要啊,刚才我缠太紧,你胳膊都红了。”
“不仅要会缠,还要会判断。”林越拿出块竹片,上面刻着“止血带三查”:一查指甲颜色(不紫不白为正常),二摸脉搏(能摸到弱脉为正常),三问感觉(不麻不胀为正常),“你看大山哥的指甲,现在已经不紫了,说明供血没问题;脉搏也比刚才强了点,这就是精准的效果。”
陈鞣匠坐在旁边,看着桑蚕丝带,突然说:“林郎中,你这带子是提前做的吧?我看有长有短,是不是按不同部位做的?”
“对。”林越点点头,从布包里掏出三卷不同的桑蚕丝带,“这是上臂款,周长比普通士兵的上臂长五指;这是小腿款,比小腿周长多三指;这是前臂款,最窄。前一周我测了二十个士兵的肢体周长,按最大尺寸加余量做的,这样不管是谁用,都能调整到合适的松紧度。”
他拿起上臂款的带子,指着边缘:“你看,边缘都磨过,不会磨破皮肤;带子是三股桑蚕丝编的,韧性够,不会断,还透气,比麻绳舒服多了。之前我在自己胳膊上练了几十次,闭着眼都能摸出松紧度对不对。”
王小虎听得连连点头,赶紧掏出自己的小竹片,把“三卷尺寸”“边缘打磨”“三查标准”都刻在上面,生怕忘了。郑大山躺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有这么细致的准备,他的胳膊肯定能保住。
可没过多久,郑大山突然喊了声:“胳膊……胳膊胀得疼!”
林越赶紧走过去,摸了摸他的上臂——比刚才更肿了,桑蚕丝带已经有点紧,食指伸进去有点费劲。“不好,肢体肿胀导致松紧度变了,得松一点!”
他解开固定的细布条,轻轻拉了拉桑蚕丝带的活结,松了半圈,再伸食指——刚好能伸入,不紧不松。郑大山的胀痛很快就缓解了,他舒了口气:“不疼了……林郎中,你咋知道要松半圈?”
“肿胀会让肢体变粗,之前的松紧度就不够用了。”林越重新固定好带子,“以后每半个时辰,就要查一次松紧度,要是紧了就松一点,松了就紧一点,不能偷懒。小虎,这个任务交给你,能做到吗?”
王小虎赶紧点头:“能!我每半个时辰就查,一定不让大山哥难受!”
陈鞣匠看着王小虎认真的样子,笑着说:“小虎这孩子,之前毛手毛脚的,现在跟着你,越来越细致了。这止血带的法子,要是能教给更多人,以后战场上就能少死很多人。”
林越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他不仅要救郑大山,还要把这精准止血的法子传下去,让每个士兵都知道,止血不是靠蛮力,是靠精准,是靠对生命的敬畏。
第三节松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