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集,接触这份电报的报务员呢?”
戴雨浓沉吟片刻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曾庆集立刻躬身回应。
“处座放心,人已经控制起来了,单独隔离,绝无外人接触。我是亲自译电后直接送来的,再无第六只眼睛看过原文。”
作为戴雨浓的心腹,他深知此事关系重大,处理稍有不慎便是滔天大祸。
戴雨浓微微颔首,对这个处理方式表示满意。
“很好,务必保证那名报务员的‘安全’,在事情明朗前,不得与任何人接触。”
他特意加重了“安全”二字,其中的深意曾庆集自然心领神会。
说罢,戴雨浓拿起那份薄薄却重若千钧的电文,连早餐也顾不得用,便匆匆乘车直奔中山门外蒋凯申的官邸。
官邸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蒋凯申正对着军事地图凝眉沉思,淞沪溃败的阴影和南京守弃两难的困境,让他连日来心力交瘁。
“校长!”
戴雨浓恭敬地递上电文。
“上海潜伏人员‘锦鲤’冒死发来绝密情报,事关日军进攻南京之全盘计划,甚至……甚至提及敌酋有纵兵屠城之企图。”
蒋凯申接过电文,目光扫过,脸色骤然阴沉。
片刻后,他猛地将电文拍在红木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荒谬!荒谬至极!”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尖厉,带着浓重的浙东口音。
“娘希匹!日本纵是敌国,亦是欲行现代统治之国家,非蛮夷部落!岂会行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绝于文明世界之事?此必是日人扰乱我军心、毁我国际声誉之毒计!其心可诛,其行可鄙!”
他虽如此厉声斥责,内心却正经历着剧烈的撕扯。
军事上,他何尝不知南京地形不利,久守难为?
唐智生那句“临危不乱、临难不苟”的请缨,不过是为他死守首都的政治决断提供了一个台阶。
时至今日,这位国党的最高领导人依然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苏联的介入和《九国公约》成员国的干预。
即便布鲁塞尔会议已于上月黯然收场,他仍存有一丝侥幸,指望能在国际注视下“打出尊严”,“牺牲到一定程度”再“体面地”解决。
此刻,这样一份直言“首都即将被屠”的情报,若是真的,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彻底粉碎他的政治幻想。
若是假的,也是敌人极其阴险的心理战,意在诱使他提前慌乱撤退,打击士气。
无论如何,这份情报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不受欢迎的麻烦。
“严密封锁消息!”
蒋凯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下令。
“此类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情报,绝不可扩散分毫!以免动摇守城部队之决心,干扰国际社会之视听,乱我抗战之大局!你明白吗,雨浓?”
他的目光锐利地射向戴雨浓。
在蒋凯申看来,维持“固守”的政治姿态和表面“秩序”,远比一个无名小卒用无法证实的方式获取的“预警”重要得多。
几十万平民的潜在风险,在宏大的政治考量和国际观瞻面前,根本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