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央的水突然分开,露出具漂浮的女尸,尸体穿着件褪色的旗袍,皮肤被泡得发白,却完好无损,手腕处的骨头上,赫然留着个玉镯形状的印子。女尸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是两个黑洞,里面钻出些红色的丝,与血玉镯里的血丝连在一起,像条无形的线。
“阿砚……”女尸的嘴没动,声音却从池里钻出来,与阿砚的声音一模一样,带着股说不出的黏腻,“过来……镯子在等你……”
半截银链突然从我手里飞出,缠在血玉镯上,链尾的血珠炸开,暗红色的光顺着血丝蔓延,女尸的瞳孔瞬间收缩,发出凄厉的尖叫。池里的手纷纷缩回水里,骨头碰撞着发出“咔哒”的响,像在互相撕扯。
“她在模仿他的声音!”老人突然将拐杖扔进池里,骷髅头在水里炸开,黑色的液汁迅速扩散,染红了半池水,“这镯子能吸活人的声线,你听得越入神,魂就被勾得越深!”
血玉镯的血丝突然暴涨,缠住我的脚踝,往池里拖去。我死死抓住池边的青石板,指尖触到那些暗红色的液汁,液汁里浮出些细小的玉屑,像无数只眼睛在眨动。女尸的头发突然从水里飘起,缠住我的脖颈,发丝上的水藻钻进我的口鼻,带着股腐烂的腥气。
“用你的血!”老人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银链上,“这链子沾过你的魂,血能让镯子暂时松劲!”
银链在血的浸染下发出灼热的红光,血玉镯的血丝瞬间萎靡,像被烫熟的虫。我趁机挣脱,却看见女尸的手腕处,正慢慢浮出只玉镯的虚影,镯身刻着个极小的“砚”字——那是阿砚的镯子!
“他的魂被压在池底!”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镯子认了主,就会把他的魂一点点吸进玉里,等吸满了,他就会变成新的‘养魂体’,永远困在镯子里!”
池里的水突然全部变红,女尸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里面的骨头,骨头上刻满了与银链相同的花纹。血玉镯在空中剧烈晃动,突然炸开,无数块玉片飞散开来,每块碎片里都嵌着个模糊的人影,有男有女,最后一块碎片上,赫然是阿砚的脸,他正对着我挥手,眼神温柔又决绝。
“快走……”碎片里传来阿砚的声音,越来越淡,“别回头……”
玉片纷纷落进池里,池水瞬间变得清澈,露出底下的朱砂符文,符文中央躺着半截玉镯,正是阿砚那只,镯身的“砚”字已经被血浸透,红得像团火。
我抓起半截玉镯冲出偏院,身后传来老人的惨叫,回头看时,养尸池的水正疯狂地上涨,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将老人拖了进去,池水再次变成暗红色,水面上漂浮着那枚“守院人”徽章,很快被血水泡得发胀。
博物馆的青石板路上,暗红色的液汁已经凝固成黑红色,像条干涸的血河。我摸了摸怀里的半截玉镯,镯身的温度刚刚好,像阿砚以前握着我的手那样温暖。偏院的方向传来阵细微的“滴答”声,像玉珠落在池水里,又像有人在用指甲轻轻敲打着玉镯。
后来听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偏院的养尸池在那天夜里突然干涸,池底只留下些散落的玉屑,阳光照上去时,能看见屑里浮着些模糊的人影,像在缓缓游动。而那只血玉镯的展柜,从此空了,玻璃上的划痕却越来越多,新的划痕里,总能发现些带着毛囊的皮肤组织,与失踪人口档案里的某个人完全吻合。
雨又开始下了,我把半截玉镯紧紧攥在手里,镯身的血丝顺着掌心往上爬,在手腕处绕了个圈,像只无形的玉镯。远处的钟楼敲了十三下,这在县区是从未有过的事,钟声里混着些细碎的“咔哒”声,像玉珠在碰撞,又像有人在镯子里轻轻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