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璧又道:“还有一桩怪事。那贾仁你可知晓?就是湖州那个富商,前日暴病身亡,据说死时手中也握着一面鸳鸯镜,与当铺女尸手中的正好是一对。”琼英闻得“贾仁”二字,心中一惊,强自镇定道:“这倒巧了。”文璧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听说这贾仁在湖州害过一个书生,那书生姓陆,至今还关在牢里。”琼英听得此言,如坐针毡,推说身子不适,匆匆告辞。
回到房中,琼英心潮起伏。想起陆子逸还在狱中,自己却在此逍遥,实在有负前盟。又想到那鸳鸯镜的怪事,忽然记起幼时听乳母说过,祖上曾有一对鸳鸯宝镜,若能凑成一对,镜中会现出藏宝图。莫非这两面镜子就是祖传之宝?
次日一早,琼英向孙婆说了要往湖州探亲。孙婆道:“此去湖州路途遥远,你独自一人如何使得?”正说着,文璧来访,闻知琼英要往湖州,道:“小生正要往湖州访友,可与贤弟同行。”琼英大喜过望。
二人辞别孙婆与周员外,雇了舟船,顺流而下。这日船到嘉兴,天色已晚,泊在码头。文璧上岸买些酒食,琼英在舱中闲坐,忽听得岸上喧哗。从窗隙望去,见几个彪形大汉正在追赶一个老者。那老者慌不择路,竟跳上船来。琼英见他狼狈,心生怜悯,将他藏入舱底。
不多时,那几个大汉追到船边,高声喝问:“可见一个老翁过去?”琼英道:“往东边去了。”那伙人信以为真,呼啸而去。老者从舱底爬出,向琼英深深一揖:“多谢救命之恩。”琼英见他虽衣衫褴褛,却气度不凡,问道:“老丈因何被他们追赶?”老者叹道:“老朽姓方,本是绍兴师爷,因知道一桩隐秘,被人追杀。”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里记着贾仁勾结官府、陷害良民的罪证。那陆子逸书生就是被他所害。”
琼英闻言,又惊又喜,正要细问,忽见文璧回来,只得暂不言语。这夜琼英辗转难眠,悄悄起身,想再寻方师爷说话,谁知舱底空空,那方师爷已不知去向,只落下一块玉佩。
次日船到湖州,琼英与文璧别过,自回沈家。沈仁卿见女儿回来,又惊又喜。琼英问起陆子逸之事,沈仁卿叹道:“那陆生还在狱中。不过近日贾仁暴亡,此案或有转机。”琼英便将在苏州听闻的鸳鸯镜奇案说了。沈仁卿大惊:“那鸳鸯镜乃我家祖传之宝,二十年前被盗,怎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正说间,家人来报,说知府大人传唤。原来新知府到任,要重审陆子逸一案。琼英女扮男装,随父前往。公堂之上,那知府年纪甚轻,不过二十七八,目光如电。他细阅案卷,又传唤证人,发现破绽百出。正要宣判,忽听堂外有人击鼓。
衙役带上一人,琼英看时,竟是文璧。那文璧呈上一本册子,道:“学生偶得此物,乃贾仁罪证,请大人过目。”知府看罢,拍案大怒,当即释放陆子逸,又将涉案官吏尽数拿下。
陆子逸出得牢来,形销骨立。琼英上前相见,二人执手相看,泪如雨下。沈仁卿见女婿这般模样,心中惭愧,忙接回家中调养。这日陆子逸精神稍好,向琼英说起狱中奇遇:“那日狱中来了个老翁,教我一段口诀,说危急时可保性命。又给我一面铜镜,让我好生保管。”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鸳鸯镜。琼英也取出在苏州时拾到的玉佩,二人比照,发现镜上花纹与玉佩一般无二。
当夜月色如水,二人将两面铜镜合在一处,忽见镜面流光溢彩,现出山水图形,图中标着一处所在。依图寻去,竟是沈家后园假山下。掘地三尺,得铁匣一个,内藏金珠宝贝不计其数,另有书信若干。拆信观看,方知沈家祖上曾为抗倭将领,这些财宝乃军饷,那鸳鸯镜正是藏宝之钥。
翌日,忽有圣旨到,原来那新知府竟是钦差假扮,专为查访抗倭遗事而来。见宝图重现,大喜过望,当即表奏朝廷。皇上闻奏,嘉奖沈家忠义,赦免陆子逸,又赐进士出身。那文璧原是官宦之后,亦得封赏。至于那方师爷,原是受贾仁迫害的义士,今冤情得雪,安享晚年。
陆子逸与琼英历经磨难,终成眷属。婚后二人相敬如宾,陆子逸苦读三年,高中状元,官至礼部侍郎。琼英相夫教子,又常以医术济世,活人无数。这段巧续鸳鸯镜的佳话,至今仍在江南流传。正是:善恶终有报,天道本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