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你们来了。”男子转身,面容憔悴,“我知道你们会来。”
江小余急问:“前辈知道我们要来?”
“澄观死前传信于我。”琴痴取出玉黄花,“这是第六朵。最后一朵在太行刀狂之女手中。”
沈残道:“前辈可知黄花先生是谁?”
琴痴眼中闪过痛色:“当年我们七人中,有一人始终戴着面具。立盟那夜,我无意间看到他真容...”忽然身子一震,嘴角溢出黑血。
“茶里有毒...”琴痴指向柳三娘,“你...”
柳三娘冷笑:“现在才明白?太迟了!”袖中射出数点寒星。
江小余挥剑格挡:“三娘!你为何...”
“傻小子,我才是你杀师仇人!”柳三娘纵身疾退,“陈望北发现我与黄花先生往来,只好灭口。”
沈残正要追,忽见琴痴挣扎着在琴弦上一按,石台轰然开启:“快走...地下有密道...”
二人扶琴痴跃入密道。石门合拢刹那,箭雨倾泻而至。
密道中,琴痴气息奄奄:“黄花先生...是...”
“是谁?”沈残俯身去听,却见琴痴已断气。
江小余忽然道:“沈大哥,我想到件事。唐老爷子衣领的黄花标记,针脚与三娘琵琶上的流苏相同。”
沈残猛地想起澄观临终之言——“小心琵琶”!
“还有,那老妪给的纸条...”江小余继续道,“孤山寺三字墨迹未干,说明写就不久。当时除了我们三人,只有...”
二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澄观大师!”
寒山寺禅房,棺椁中空空如也。
“果然诈死。”沈残冷笑,“好个贼秃!”
忽听钟声急响。二人奔至大雄宝殿,见澄观高踞佛座,柳三娘侍立一旁。
“老衲等候多时了。”澄观微笑,“交出秘钥,饶你们不死。”
沈残亮出铁尺:“你才是黄花先生?”
澄观大笑:“错了!老衲不过是个奴才。”击掌三下,佛像后转出个人来。
见到来人,沈残如遭雷击:“怎会是你!”
江小余持剑而立,脸上再无半分稚气:“沈大哥,现在才明白?我故意接近你,就是要借你之手集齐玉花。”
沈残想起少年种种相助,原来皆是算计:“你究竟是谁?”
“太行刀狂之女,江小余。”少年撕开面具,露出清丽面容,“家父不是病故,是被沈青锋所杀!我卧薪尝胆十年,就是要重启黄花劫,报仇雪恨!”
柳三娘娇笑:“小余妹妹演技真好,连我都快信了。”
澄观合十:“如今六朵玉花在此,只差沈捕头怀中那朵了。”
沈残缓缓取出玉黄花:“所以这一切都是局?连环命案、漕银失窃...”
“不错。”江小余冷笑,“不用非常手段,怎逼这些老狐狸现身?”
忽然银光乍现!柳三娘惨叫倒地,胸口插着支短箭。
江小余收弩:“这女人知道的太多了。”
澄观变色:“你!”
“大师也请上路。”江小余袖中又射一箭。澄观挥袖挡开,却觉心口一凉——沈残的铁尺已穿透背心。
“好...好...”老僧倒地气绝。
殿中只剩二人对峙。江小余叹道:“沈大哥,其实我很佩服你。若你愿交出秘钥,我可以...”
“可以什么?”沈残冷笑,“可以让我死得痛快些?”
窗外忽然箭如飞蝗!两人急闪,原是大批官兵赶到。江小余趁机欲走,沈残铁尺如影随形。
“你早报了官?”
“从你救我那夜就疑心了。”沈残招式愈狠,“那场雨里,你鞋底干净得不像逃命之人。”
江小余剑法突变,竟是失传已久的太行绝学。两人从殿内打到殿外,瓦片纷飞如蝶。
“你可知沈青锋为何杀我父?”江小余厉喝,“因为他发现宝库中的修罗丹能控制武林,想独占!”
沈残一怔:“胡说!”
“你看这是什么!”江小余抛来卷帛书。沈残接住瞥见“修罗丹方”四字,心神微乱。
就这刹那,剑尖已抵咽喉。
“可惜了。”江小余轻叹,“你本不必死。”
忽然她身子剧震,低头见心口透出半截刀尖。身后站着个魁梧汉子,满脸虬髯。
“漠北...狼王...”江小余倒地,眼中尽是不甘。
汉子拔刀冷笑:“小丫头,真当老子这么容易死?”
沈残警惕后退:“狼王前辈?”
“放心,老子对你没兴趣。”狼王踢开江小余尸体,“这丫头串通澄观害我,仇总算报了。”拾起地上玉黄花,“秘钥既齐,该开宝库了。”
沈残忽道:“前辈可知,万仞崖在何处?”
狼王动作顿住:“你怎知宝库在万仞崖?”
“家师遗物中有张地图,标注在此。”沈残从怀中取图展开。
狼王凑近细看,冷不防铁尺穿喉!
“你...”他瞪大眼睛。
沈残抽尺后退:“对不住,宝库不该现世。”
“好...好...”狼王惨笑,“果然虎父无犬子...其实青锋他...”话未说完,已然气绝。
沈残立在血泊中,拾起七朵玉黄花。夕阳照在碧玉上,泛起诡异红光。
三个月后,万仞崖底。
沈残按图索骥,找到处隐蔽山洞。用七朵玉黄花拼成秘钥,插入石壁孔洞。轰隆声响,石门洞开。
洞中并无金银,只有具枯骨坐在石椅上,掌中捧着个铁盒。沈残打开铁盒,见里面是把锈剑,剑身刻“碧血”二字。另有一卷书册,记录着前朝旧事。
原来这碧血剑非是神兵,而是罪证——当年太祖皇帝借此剑暗算武林盟主,方得天下。后来将剑封存,唯恐后人效仿。
沈青锋等人发现真相,约定永守秘密。谁知有人贪图洞中修罗丹,引发内斗...
洞外忽然传来掌声:“精彩!”
沈残猛然转身,见江小余盈盈立在洞口。
“你没死?”
“狼王那刀偏了半寸。”少女微笑,“多谢沈大哥替我开路。”
沈残握紧铁尺:“你还想怎样?”
“把修罗丹方给我。”
“早已毁了。”
江小余笑容骤冷:“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剑光如电刺来。
沈残举尺相迎,两人在洞中激斗。拆到百余招,江小余突然撒出包药粉。沈残屏息急退,仍吸入少许,顿觉四肢发软。
“这是唐门奇毒‘百日醉’。”江小余剑尖指他咽喉,“说,丹方在哪儿?”
沈残苦笑:“你且看石壁上字迹。”
江小余转头望去,见刻着数行小字:“修罗丹成,武林浩劫。余不忍见江湖血雨,故毁丹方,永绝后患。沈青锋绝笔。”
“不可能!”江小余疯狂劈砍石壁,“你骗我!”
沈残叹道:“令尊并非家师所杀。他是试药时走火入魔,家师为阻他伤人,才...”
“住口!”江小余状若疯虎,挥剑乱刺。沈残勉力闪躲,毒发倒地。
眼看剑尖及喉,忽然洞顶坠下块巨石!江小余急闪,腕间剧痛,长剑脱手。
烟尘中转出个魁梧身影:“沈兄弟,老哥来迟了。”
“狼王?!”沈残与江小余齐声惊呼。
汉子扯捕,奉命查办黄花案。”
江小余面如死灰。
总捕头扶起沈残:“兄弟受苦了。这丫头我们盯了半年,果然自投罗网。”
沈残望向呆立的少女:“她...”
“按律当斩。”总捕头摇头,“不过若她肯供出同党,或可免死。”
江小余忽然大笑:“同党?你们永远别想知道!”猛地撞向石壁!
沈残飞扑相救,终迟一步。少女软软倒地,额间血流如注。
“何苦...”他扶起她。
江小余惨笑:“沈大哥...其实那日雨巷...我是真心...”玉手垂落,香消玉殒。
总捕头叹道:“也是个可怜人。”
沈残默然良久,拾起碧血剑:“此物不该存世。”运劲震断,弃于深渊。
出得洞来,阳光刺目。总捕头道:“兄弟立此大功,可愿来六扇门任职?”
沈残望向来路,雨巷、破庙、寒山寺...种种历历在目。忽然解下铁尺,抛入深谷。
“江湖路远,沈某倦了。”
青衫客转身离去,消失在云雾深处。只余崖边野黄花,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是说着段无人知晓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