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了!彻彻底底地败了!输在招式精妙,也输在了力量上!输给了这年轻的、澎湃的、仿佛取之不尽的生命力!输给了这从未听闻的名字——任晖!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他严颜,纵横巴蜀数十载,威名赫赫,今日竟被一个无名小将,在正面对决中,以最野蛮的方式,打得虎口崩裂,险些落马!什么“不斩无名之辈”的豪言,此刻成了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撤!快撤!”严颜强忍剧痛和眩晕,猛地一勒缰绳,将青骢马硬生生带偏方向,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然而,任晖岂容他轻易脱身!
“休走!”一声厉喝如同跗骨之蛆,紧随而至!那杆点钢枪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化作夺命寒星,直刺严颜后心!枪尖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带着必杀的决心!
生死关头,严颜多年沙场磨砺出的本能救了他一命。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身体猛地向左侧一伏,同时反手一刀,用尽残余力气向后横扫,试图荡开这夺命一枪!
“嗤啦!”
枪尖险之又险地擦着他后心的铁甲护心镜掠过,带起一溜刺目的火花!沉重的刀锋与枪杆再次相撞,发出沉闷的刮擦声。严颜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铠甲已被划开一道口子,虽未伤及皮肉,但那冰冷的死亡触感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借着这一撞之力,青骢马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奋起余力,驮着主人发足狂奔,向着江州城门方向亡命冲去。
“追!”任晖的声音冰冷无情,如同死神的宣判。他长枪前指,身后蓄势已久的荆州军阵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启动!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席卷了整个战场!
“将军败了!快撤!撤啊!”巴蜀军阵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严颜的败退瞬间引爆了全军积蓄的恐慌。主将败退,虎口染血,狼狈而逃的景象,比任何严令都更具摧毁力!刚刚还勉强维持的阵型瞬间土崩瓦解。士兵们如同炸窝的蚂蚁,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哭喊着、推搡着,争先恐后地向城门涌去。旌旗倾倒,兵器丢弃满地,整个战场瞬间变成了大溃败的修罗场!
严颜伏在马背上,听着身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己方士兵绝望的哭嚎,心如刀绞,又火烧火燎。他强忍着手臂的剧痛和虎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拼命鞭策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青骢马,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逃回那坚固的城墙之内。
“将军!快入城!”城门已在眼前!吊桥正在缓缓升起!城楼上,副将声嘶力竭的呼喊传来,带着无比的焦灼。严颜的亲兵队正拼死挡在吊桥前狭窄的通道上,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单薄的防线,阻挡着汹涌扑来的荆州追兵,刀枪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严颜猛地一提缰绳,青骢马奋起余力,四蹄腾空,险之又险地跃过了最后几尺宽的护城河水面,在吊桥完全升起的前一刹那,冲入了城门洞的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他冲入城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任晖一声清越的长啸:“放箭!”
“咻咻咻——!”
城头上,早已严阵以待的巴蜀弓箭手在副将的厉喝下,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弓弦!刹那间,箭如飞蝗!密集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暴雨,劈头盖脸地覆盖了城门前方圆数百步的区域!
“咄咄咄咄!”箭矢狠狠钉入冻土、射穿皮甲、扎入血肉的沉闷声响连成一片。冲在最前面的荆州士卒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惨嚎连连。冲势为之一滞。
任晖勒住战马,看着眼前突然爆发的箭雨和瞬间倒下一片的士卒,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种预料之中的冷静。他抬起手,制止了后续部队的盲目冲锋。
“哼!困兽犹斗!”他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战场,“鸣金!收兵!回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城楼上那面残破的“严”字大旗,调转马头,不再做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