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陛下你就这么容不下空间神族?”
天帝:“三界危难之时,你族不交出三大神器共同抵抗外敌,这就是容不下你族的理由。”
白光闪过,昆虚山连同地上的尸体一起被卷入透明结界,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焚天的业火,烧得空气发烫,沧溟跪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天地,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的家,没了,他的族民死伤无数。
昆虚山消失的消息传到天庭时,仙界九重天议论纷纷,凌霄殿的金砖上,刚落下一道新鲜的血痕。
天帝捏着刚颁完的神旨,指腹还沾着墨,天际就响起了雷鸣,天罚之力像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
“陛下。”仙官惊呼着扶住他,却被他推开。天帝的龙袍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他咳了一声,鲜血滴在金砖上,与之前的血痕叠在一起。
“无妨。”他的声音很轻,眼神却有些涣散,他早知道,杀了空间神族大半族民,天罚不会轻,“神旨上写着历劫三世,吾下界历劫,天庭事务交给帝渊处理。”
仙官还想说什么,却见天帝抬手挥了挥,示意所有人退下。
他扶着龙椅坐下,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天谴的灼痛感,可他想的却是,灵瑶现在在哪?她会不会怕?
下界的玄元山下,灵瑶穿着粗布衣服,扶着六个月的肚子站在火海前。
风裹着烟火气扑在脸上,烫得她眼眶发红,可她的嘴角却勾着冷笑,不远处,穿着青衫的书生正忙着救百姓,那是天帝的第一世历劫身份,是她找了半个月才找到的“晓天”。
“晓天……”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凝出一点魔气,比空气还轻,却能让火焰瞬间变大,“你骗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你杀昆虚族族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报应?”
魔气融进火里的瞬间,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庄,百姓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灵瑶扶着肚子往后退了步,掌心贴着衣料下的胎动,孩子在踢她,像是在抗议。
她低头,声音软了些:“孩子,别怨阿娘。是他先对不起我们,他该受罚。”
天谴之力又浓了几分,业火从天上落下来,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灵瑶站在火边,看着书生被火灼伤手臂,看着他跪在地上哭着喊“对不起”,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恨还在,可痛快却没多少。
等天帝熬完第一世,狼狈地回到天庭时,刚落地就咳出一大口血。
他的修为折损了大半,脸色苍白得像纸,只能把朝政都交给帝渊。
凌霄殿的龙椅上,他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的云,突然问:“帝渊,你说……灵瑶她,是不是真的从未信过我?”
帝渊沉默了会儿,低声道:“父神,灵瑶娘娘只是被伤得太深。”
天帝帝宣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胸口,天谴的伤还在疼,可比不过心里的空。
他想起初见灵瑶时,她在昆虚山的桃树下笑,眼里满是光。
想起她喊“晓天”时,声音软得像棉花。
可现在,那些光都没了,只剩下恨。
“她就这么恨吾吗?她说吾心中无她,她怎知吾心中没有她,还背着吾和沧溟在一起,难道不是她先背叛吾。”他低声念着,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走。
帝渊回复:“也许父神给不了她安全感,您软禁她,让她心生害怕。”
天帝:“吾那是保护她,不知好歹。”
昆虚界的青鸾城,灵瑶躺在床上,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刚生下的男婴在旁边哭,声音响亮,可她的眼神却空洞得像深潭,孩子的哭声、侍女的脚步声,都像隔着一层雾,传不到她心里。
“瑶瑶,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君广思坐在床边,他脸上的疤痕刚结痂,指尖碰了碰孩子的小手,又立刻缩回来,怕碰疼孩子,更怕灵瑶反感。
他已经改了名字,不再是沧溟,只是想给她一点新的念想。
灵瑶没说话,只是盯着床前的木纹。
君广思叹了口气,把孩子抱到她面前,灵瑶的声音放得极轻:“叫君笙吧,笙歌的笙,以后让他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不用像我们一样受苦。”
君广思应付着:“好,就叫阿笙。”君广思想抓住她的手给她安抚。
灵瑶的眼珠动了动,却没看孩子,只是低声说:“别碰我。”
她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我恨他,也恨我自己没用,连保护族人都做不到,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她手中多了一把匕首,直直朝君笙刺去,沧溟眼疾手快的抢下孩子:“瑶瑶,孩子没有错。”
日子一天天过去,灵瑶越来越颓废,她经常会发疯,会伤害君笙,都被沧溟阻止了,他不忍心看着灵瑶疯癫入魔。
想求见空间祖神,他在三十三重天的虚无镜中跪了许久,也不见祖神召见。
十年后,这一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灵瑶突然爬起来,拔出墙上的剑,来到青鸾城中,在城里乱砍。
凡人的惨叫声能让她暂时清醒,可清醒后又是更深的绝望。
君广思没办法,只能把她锁在殿里,门上布了空间结界,每天隔着门给她送吃的,为她渡修为。
“瑶瑶,我去求公仪尘。”他蹲在殿门外,指尖敲了敲门板,声音很轻,“他的树灵能净化魔气,我去求他,一定能救你。
你等我回来,等我。”
殿里没声音,可君广思知道她在听。
他起身时,膝盖已经跪得发疼。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要是当初没让她回昆虚山,要是当初早点带她逃,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神木宫的结界外,君广思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石头硌得发疼,血渗出来,粘在裤子上,可他没动,灵瑶还在等他,君笙还在等他,他不能放弃。
终于,结界开了。
公仪尘扶着门走出来,他的脸色比君广思还苍白,肩甲的伤口又裂了,红白相间的衣袍上的血渍很明显。
他刚走两步,就咳了起来,手捂着胸口,指尖沾了血。
“公仪尘,求你救救瑶瑶。”君广思爬过去,抓住他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入魔了,每天都在砍人,只有你的树灵能救她。我知道树灵对你很重要,可我愿意用我的修为换,哪怕折寿也行。”
公仪尘蹲下来,沧溟看着他的衣襟,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不死树心被一刀穿心时留下的痕迹。
原来在沧溟找他的一个时辰前,一蒙面妖物,拿着一把诡异的短刀,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刀穿心而过。
他的力量附着在公仪尘体内游走,似乎在找些什么。
见沧溟到来,突然收手离去。
“神君大人,不是我不救。”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疲惫,“树灵已经给了天庭,用来镇压混沌雾海的魔煞。
那魔煞若破封,三界会更乱,昆虚界的族人也会遭殃。”
君广思的手僵住了,他看着公仪尘胸口的伤口,又想起灵瑶空洞的眼神,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地上:“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以为还有希望。”
“我也是无奈。”公仪尘咳了声,伤口又疼了,“我若有办法,怎会不帮你?灵瑶是我师妹,我看着她长大,怎么忍心看她这样?可混沌雾海的事,我不能赌。”
君广思慢慢站起来,膝盖发麻,几乎站不稳。他对着公仪尘躬身行礼,声音沙哑:“多谢师兄告知。是我太天真了。”
转身离开时,他的背影落寞得像片落叶灵瑶的希望,又没了。
昆虚界的议事殿里,君广思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天庭的旨意。
让他镇守天裂,抵御魔煞。
下心思深沉,这会不会是陷阱?”
君广思的指尖摩挲着旨意上的字,纸页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是陷阱也得接,我们要守护这里的凡人,不让魔煞侵袭。”他的声音沉稳,可眼底藏着疲惫,“瑶妹还被锁着,君笙还小,只有我拿到天庭的信任,才能找机会救他们出去,至少现在,我能出去,能看看外面的情况。”
老臣还想说什么,却见君广思抬手,示意他别说了。
“我知道你们担心,可现在没别的路了。”他攥紧拳头,指腹碰了碰手指上的疤痕那是昆虚山被灭时留下的,是提醒他不能冲动,“我们得活着,才能等到机会。”
接下来的三年,君广思带着空间神族的人镇守天裂。
昆虚界的原始族落纷纷向神君靠拢。
魔煞的爪子挠在他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痕迹;魔气熏得他眼睛发红,可他没退过一步。
每次想起灵瑶在殿里的沉默,想起君笙喊“父神”的声音,他就有了力气。
镇守天裂,守护凡人的事迹传到天庭时,帝渊拿着奏折去见天帝,“父神,君广思镇守天裂有功,斩杀魔煞三百余只,是否要嘉奖?”
天帝靠在龙椅上,脸色好了些,他看着奏折上的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嘉奖?可以。那就封他为‘神君’,允许他自由出入昆虚界。”
帝渊愣了一下:“父神,这……会不会太纵容了?”
“纵容?”天帝拿起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圈,“他以为拿到神位就能救灵瑶,得到灵瑶,太天真了。你的弟弟还在昆虚界,吾不想做的太难看。
现在是对付魔神的时候,那边的事以后再说。”
他抬头时,眼神冷得像冰,“你去传旨,再加一条,空间神族罪血未消,除君广思外,其余族民及灵瑶之子君笙,永远不得离开昆虚界,世代背负罪血。”
帝渊:“父神这是在保护弟弟。”
天帝没有回复。
君广思接到圣旨那天,青鸾城的桃花开得正好。
他拿着圣旨,手都在抖,“神君”两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可后面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把他从头浇到脚。
仙官念完神旨,转身就走,没给他半分辩解的机会。
他站在原地,手里的神旨掉在地上。
混沌雾海组成的屏障就在不远处,泛着诡异的光芒,只有他能穿过,灵瑶和君笙,还有族人,都被锁在了里面。
“神君……”老臣走过来,捡起圣旨,声音里满是担忧。
君广思深吸一口气,弯腰接过圣旨,指尖攥得发白:“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沙哑,却没了之前的激动,“至少我能出去,还能找机会。
现在不能冲动,否则我们都完了。”
那天晚上,他去看君笙。
五岁的孩子正坐在窗边画画,手腕上的红色罪血印记很明显,像一道永远擦不掉的疤。君笙看到他,立刻哭着跑过来,拉着他的手:“父神,你今天回来得好早,你说过,等我画完一百幅画,就带我出去看海棠花,是不是真的?”
君广思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阿笙为什么哭鼻子?”
君笙软声软绵的说着:“今日去找母神,她好凶,还想杀了我,阿笙好怕。”
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诉笙儿真相却还是哄骗着:“母神很爱你的,只不过她现在生病了,等病好了,就会想起阿笙。”
君笙懵懂的问着:“是真的。”
他看着孩子眼里的光,声音软得像棉花,“真的,等笙儿画完一百幅画,母神的病也好了,父神就带你和母神去外面看海棠花,看最好看的花。”
君笙笑了,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父神最好了。”
片刻他又认真的问道:“您是我的父神吗?”
他从未见过一个五岁孩童脸上出现这么祈求认真,怕自己被骗的表情。
也只能说道:“是。”
等孩子睡熟,君广思才走到灵瑶的殿门外。他靠在门板上,能听到里面轻微的呼吸声,她还活着,这就好。
“瑶瑶,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还是没能救你,笙儿不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一定不会。”
殿里的灵瑶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混沌雾海。
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可听到君广思的声音时,指尖轻轻碰了碰窗棂,那里还残留着白天的阳光温度。
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像一片易碎的冰:“恨也好,等也好,我们都被困在这里了。可君笙不能……他得出去,得看看外面真正的三界,去得到他该得到的位置。”
窗外的风裹着混沌雾海的气息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君广思还靠在门外,灵瑶还坐在窗边,昆虚界的夜很长,长到好像看不到尽头,可他们都没放弃,都在等着那一点可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