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洲被刺中的地方伤口怎么也愈合不了，连带着生机都在慢慢消失殆尽，他感觉那把刀很诡异。
“小陌，你跑什么？”月尘飘过去，蹲在顾陌尘身边，手指刚碰到他的脸，又猛地缩回来。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你抛弃我那次，怎么没这么能跑？”
“有苏月尘，你放开仙尊。”凌玉捡起凌洲掉在地上的断云仙剑，剑尖指着月尘，手却在抖，“都是你，若不是你缠着仙尊，神君怎么会入魔？要不是你，仙尊和神君早就双宿双飞。”
他往前冲，可刚到月尘面前，就被一掌推在胸口，整个人撞在烧焦的柱子上，仙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月尘没看他，目光还锁在顾陌尘身上。
直到凌玉爬起来，抓着自己的流霜仙剑又冲过来，他才回头，短刀直接刺进凌玉的心脏，他却笑了。
又是更狠的一刀下去：“师兄，你的弟子都被我杀了，还不醒吗？你不醒，待我把你的月影宗毁了，你护着的那些凡人都杀了，我看你还醒不醒。”
凌玉的眼睛瞪得圆，他低头看着刀柄，又抬头看月尘，嘴唇动了动，“这是什么刀，为什么会这样痛。”
月尘搂着陌尘的身体解释道：“这把刀用狐族心头血制作的，有夺人生机碎魂的禁术，你们能死在狐族至宝之下，是你们的荣幸，可惜不能用它亲手杀了那小子。”
他的身体倒下去时，头“咔嚓”一声磕在石阶上，接着就化成了一道光，飘向凌洲的方向，记忆中陌尘仙尊回复他：“凌洲就是凌书转世。”
那时凌玉是开心欢喜的。
凌洲看着那道光散在自己面前，眼泪终于掉下来，他刚要喊“凌玉”，就看见月尘的刀又朝顾陌尘刺过去。
他想扑过去，可身体像被钉住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离顾陌尘越来越近。
“小狐狸……”
突然，顾陌尘的声音响了，很轻，像风吹过竹叶。
月尘的动作顿住，刀停在顾陌尘胸口上方，离得只有一寸：“你听见了吗？师兄在喊我，他没死，没死……”
凌洲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刀，他终于可以和凌玉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消失前他看着眼前的妖皇抱着师尊的身体，竟还不相信师尊已经陨落。
风轻轻吹过，凌洲和凌玉也化作灰尘随风而去，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们并不后悔，至少他们能永远在一起，相守相伴。
月尘渐渐陷入癫狂，他仿佛看见顾陌尘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脸微微笑着：
“你猜猜……我是谁？”
月尘的身体晃了晃，残魂本来就不稳定，这会儿更透明了些。
他蹲下来，伸手扶着顾陌尘的肩膀，手却在抖：“还能是谁？顾陌尘。”
他嘴硬，眼神却飘了飘，不敢直视顾陌尘的眼睛，“你也学他装可怜，想让我不杀你，真可笑。”
“小善和小恶……合起来才是小陌。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以为已经对你够好了……”顾陌尘咳了一声，嘴角溢出点血，“可你总在我面前……喊小陌，在公仪尘面前也喊。
你分不清……就是分不……”
“我没有。”月尘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些，却没了之前的狠劲，反而有点慌，“我分得清，他是他，你是你。”
“你分不清，也不敢承认。”顾陌尘的声音更轻了，他看着月尘握刀的手，“你怕……怕自己其实想要的不是报复，是……”
“闭嘴。”月尘突然喊起来，短刀直接刺了下去。
当他回过神时，他笑着，泪水止不住的流，“幻觉，呵呵，师兄啊师兄，你让我怎么办，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给了我不一样的陪伴，又不要我了。”
他望着顾陌尘僵硬的身体上，还插着他的短刀，他嘴唇动着，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眼睁睁看着顾陌尘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使出妖力努力维持着，不让他肉身消散，他想带顾陌尘回万妖谷藏起来。
月尘将刀拔出，可心里却空空如也。
他盯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他的身体地方，突然慌了，伸手在半空抓了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的师兄再也不会向他伸出手，再也不会喊他小狐狸。
“你……你别装死。顾陌尘，你出来。”他的声音发颤，邪笑早没了，眼里满是恐慌，“我还没问你……你那次为什么不跟我走……”
池雨趁着月尘发狂的间隙，将顾陌尘还未完全消散的身体，快速转移。
竹屋阵法中，顾陌尘再次躺在那里。
月尘的残魂开始一点点破碎，像被风吹散的雾。
月尘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喃喃着：“我没有分不清……真的没……”话没说完，天道的力量就裹了过来，雷声响过，他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彻底消散了。
自从月尘将上古玄猫寂暝公主的元神炼化，一身修为也被吞噬后，他本有九条命，被顾君笙杀了三次，又被墨池雨杀了五次，他本来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为了顾陌尘他放弃了。
凌霄殿里，司命星君站在殿下，手里的命盘碎成了几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陛下，无名和公仪尘的命盘……碎了。
有苏月尘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狐族……狐族的山谷被业火焚了，无妖生还，万妖谷一片狼藉，死伤无数，连带魔界也损失惨重，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老弱妇孺。”
帝渊坐在宝座上，手指捏着扶手，指节泛白：“结束了，就这样吧。兜兜转转几千年，也该结束了。”
之后他没说话，只是望着殿外。
凌霄殿的天是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像蒙了一层灰。
这万物凋零的景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如初。
朝阳殿里，君笙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殿宇。
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又吹出去，没留下一点痕迹。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心里还是忘不掉师尊，可他真的已经没了。
六重天的昆虚仙宫静得可怕，以前那些仙家的笑声、说话声，都没了。
只有业火的余温飘过来，带着焦糊的味道，连他带来的所有都要被摧毁吗？
他感觉整个三界，突然就空了。没有他的位置，身边也没有了陪伴自己的师尊。
他本可以一掌毁了仙界，想起师尊说过的话，还是算了吧！不然师尊又要生气。
他的脑海中不断出现师尊说过的话。
“你这修为卡了三月未破，不是法力滞涩，是心神太绷——借我本体神木灵叶渡你，我护着，雷劫伤不到你的识海。”
师尊永远都在护着我。
“幻阵最欺孤勇，它只对你的神识有回应。遇到了别怕失了方向，只要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走散。”
浮尘珠里细水流长的生活，我也喜欢。
“你那雪心草缺的不是冰晶露，是本源的温养。放我这三日，我替你护它复苏，顺带教你控火诀——以后你想护的东西，我都能教你怎么护住。”
师尊总是这样为我考虑。
“心魔反噬时别硬扛，分我一缕神识，我替你筛掉戾气。但是，你不要窥视我的过往，我不想见你攥着剑发抖生气的样子。”
师尊的过往，当年历用回溯，才知道他的心愿从来都是简简单单的活着。
还记得月影宗，我刚入门一年多的时候下山除妖，你说：“妖兽要专攻薄弱处，往后站我身侧，我的结界能替你挡三成冲击。
我身边的位置，本就该留给能放心交后背的人。”
师尊如此相信我，我却总是护不住你。
月影宗第三年时，你偷偷来找我，那时你说：“修炼不要总急着破境，却忘了灵脉需滋养。
今夜月华最盛，与我同坐崖边吐纳，我的不死树灵能帮你梳理经脉，不用设防，我不会伤害你。”
是啊！哪怕重生几次，他始终心里都有我，我还做了那么多荒唐的事，还执着于让他开口对我说“我爱你”三个字，原来他的爱意藏在了有我的每一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