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九尾一甩,银色的狐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凌厉的风。
君笙躲闪不及,脸颊被狐尾扫中,“啪”的一声,一道红痕瞬间浮了上来。
月尘冷笑:“比无耻下流,哪比得过你?明知道自己的师尊和自己的母神有过往,还恬不知愧地凑上去,我要是师兄,早就把你当众杀了。”
君笙的眼神更冷了,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说我就说我,不要破坏师尊的形象。”
“我跟你废什么话。”月尘的九尾在身后张开,像一把巨大的扇子,“等我废了你的修为,让你日日匍匐在我的脚下,给我当奴隶,我看师兄会不会来救你。”
只要顾陌尘完好无缺的活着,公仪尘自然会重新修炼归来,只要等下去,他们终有在一起的时候。
到时候定然会让师尊的双魂融合。
君笙忽然抬手,指尖凝着一点金光,身上的修士服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银白的天神铠甲,铠甲上刻着繁复的符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像一把出鞘的剑:“对付你,还不用师尊过来。”
月尘被这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记忆里,君笙就是用这种眼神,挖了他的心,断了他的九尾。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如今是凡人修士,就算与识海中恶念分身融魂,你也掌控不了天神的力量,除非……”
“除非,我已经到了渡劫期。”君笙打断他的话,语气冷得像冰,“只要引来天劫神雷,就能利用神雷将你的九尾再次断尽。”
月尘的脸色瞬间变了,指尖快速结印,无数银灰色的丝线从他袖中飞出,像毒蛇一样缠上君笙的全身。
“千丝引,万缕情,碎魂。”丝线一碰到君笙的皮肤,便开始吸食他的生机,君笙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在流失,额头渗出冷汗。
他咬着牙,艰难地抬起幻月剑,剑尖凝着一点白光:“清元剑诀,浮生万剑。能断你九尾一次,自然也可以再断很多次。”
无数道白色剑气从剑身飞出,却不是朝月尘而去,而是直直冲向君笙自己。
月尘瞳孔骤缩,看着剑气斩断缠在君笙身上的丝线,而君笙的手臂、胸口也被剑气划开,鲜血瞬间染红了银白的铠甲。
“疯子!”月尘大喊,声音里满是惊慌,“果然不管在哪里,你都是疯子,竟然用清元剑诀攻击自己!”
君笙咳了口血,却笑了笑,指尖摸向腰间的空间戒:“空间戒,绞杀。这一次,让你永无轮回。”
黑色的旋涡从空间戒中飞出,裹着残余的剑气,朝月尘飞去。
月尘看着那旋涡,忽然笑了,笑得癫狂:“我早就想死了,我的小陌没了,活着真没意思,但是你真的杀的死我吗?”
他一边用清元剑盾阻挡旋涡,一边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燃我元神,九尾秘术,狐族共生咒……”
君笙用瞬步九天,瞬间来到月尘面前:“你休想再用狐族共生咒控制师尊。”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色旋涡中的剑气猛地爆发,将月尘的九尾一根根斩断,鲜血溅在金黄的梧桐叶上,触目惊心。
月尘的身体渐渐化作血雾,在风中飘散,最后一刻,他的狂笑声还在树林里回荡:“顾君笙,你输了。
就算没有我的咒,顾陌尘最终也会彻底死去,哈哈哈……师兄他活该……”
君笙掐着他的脖子怒问:“为什么?”
月尘纵使被掐着脖子也笑的鬼魅:“因为他修炼的分身术是邪术,是禁术,是我教的,你终究会孤独终老,永远也得不到他,哈哈哈……”
君笙面无表情:“得不到就毁掉,你真卑鄙。
空间戒,绞杀。”
血雾散尽,君笙踉跄了一下,靠在梧桐树上,喘着粗气。
他抬手摸向眉心的空间神印,指尖凝着一点光芒,下一秒,便消失在树林里。
片刻后月尘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怒说道:“顾君笙,你只会逃吗?
算了,给你一次和师兄告别的机会。
待我将你和你身边和师兄有关系的人都杀了,当你孤立无援的时候,看你还怎么得意忘形。”
顾君笙质疑自己:“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杀不了他。”
月尘追在顾君笙的身后:“我有师兄所有的神通术法,有他所有的修为,我用狐族秘术生成的分身,真假难辨,你分的清楚吗?顾君笙。”
君笙利用瞬步九天,快速逃离,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竹屋的卧房。
顾陌尘躺在床榻上,银发散在枕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君笙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声音里满是急切:“师尊呢,师尊在哪里?”
识海中,白茫茫的一片。
树灵留下了公仪尘元神的一段留影。
他的虚影半透明地站在那里,脸色同样苍白,却还是对着顾陌尘笑了笑:“顾陌尘,他的渡劫神雷来了,送他入天庭是我唯一的心愿。”
顾陌尘的虚影站在他对面,眼神里满是倔强:“他上天庭后,然后呢,你会怎样?”
“少废话,帮还是不帮。”公仪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会把他送上天庭。”
“你和我不一样,修炼方法也不一样。”公仪尘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所以你是你,我是我。
这只是我的一段留影,我已经死了。”
“之前你不是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吗?怎么都是骗他的,是吗?
阿笙是你的,护了他三世,你自己的道侣自己陪他过以后。”顾陌尘别过脸,声音里带了点委屈,“我不要你的施舍。”
公仪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觉得你……”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顾陌尘打断他,语气里满是固执,“我觉得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种行为恶不恶心。”
公仪尘无奈地笑了笑,没再反驳。
顾陌尘缓缓睁开眼,“阿笙,过来。”
入目便是君笙焦急的脸,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红血丝。
他们互相拥抱着,久久不曾放开对方。
“阿笙,我们回家了。”顾陌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暖意,“你开心吗?”
君笙扶住他的手紧了紧,眼眶瞬间红了,却还是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师尊,我很开心。
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不管任何人任何事,我们只做自己,逍遥快乐。”
顾陌尘看着他,嘴角轻轻勾起,眼底的温柔像溪水一样,漫过了所有的疲惫与虚弱。
竹屋外,风还在吹着竹叶,溪水潺潺,山茶花的香气飘进卧房,一切都安静得像一场不会醒的梦。
第一道紫金色神雷劈下时,空气都被灼得扭曲。
君笙只觉浑身经脉像被烧红的铁针穿透,剧痛让他猛地蜷缩,指节攥得发白,幻月剑“当啷”落在地上。
顾陌尘突然上前将他死死扣在怀里,宽大的衣袖裹住他颤抖的身体,不死树灵的翠色神光从他掌心涌出,像一张柔软的网,堪堪接住那道雷。
“疼……师尊……”君笙的声音碎在喉间,皮肤已被雷火燎出细密的血痕,“我不渡了……我要和你待在竹屋……”
他的指尖冰凉,却固执地按住他后心,将最后一丝神力渡过去。
他的嘴角溢出血丝,眼神却亮得像从前在竹屋看月亮时那样:“阿笙乖,忍一忍。
你在月影宗第一次偷喝我藏的蜜露果酒,醉得抱着柱子喊‘师尊最好’,那时你说想看看天庭的云,是不是比月影宗的软。
今日便去看看。”
第二道神雷接踵而至,比第一道粗了三倍,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不死树灵的神光剧烈晃动,几片翠绿的灵叶簌簌落下,化作光点消散。
君笙的肩胛骨“咔嚓”一声脆响,他疼得闷哼,却伸手死死抓住顾陌尘的衣襟,指甲掐进他的衣料:“你早忘了,我只记得我煮的莲子羹都被师尊吃了,也记得你在溪边教我御剑,记得……
你说要陪我看遍人间冷暖。”
“我没忘。”他的声音轻了些,呼吸也开始不稳,他低头蹭了蹭君笙的发顶,像在安抚从前闹脾气的小徒弟,“你还把莲子羹的方子,刻在月影宗的窗沿下了,可惜师尊怎么学都学不会。
你去了天庭,要是想喝,就回竹屋看看,或者回月影宗瞧瞧。”
他抬手抹去君笙脸上的血污,指尖触到的地方,树灵的神光正一点点修复着焦黑的皮肤,可他自己的袖口,却已染透了暗红。
第三道神雷落下时,天地都暗了一瞬。
紫金色的雷柱砸在不死树灵的光网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树灵的主干开始出现裂纹,翠色神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君笙感觉体内的灵力像被狂风卷走,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他咳着血,却偏要抬头看公仪尘:“师尊,你骗人……你不会偷偷的离开我吧!你写的书籍我还没看完,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顾陌尘:“还记得避尘珠里,你说传承是件无意义很无聊的事,可是我的所有神通术法,生存之道都传承给了你,所以只要你不要嫌麻烦,将我的所有道传下去。”
池雨被束缚在一边无从插手,天星引还在阵法中,景之也没回来。
顾陌尘的身体晃了晃,却把君笙抱得更紧,只听的君笙哽咽着:“不,我不要你离开我,你死了,我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你死了,你要传承下去的术法神通都将消失在我这里,你不准死。”
他看着树灵上越来越多的裂纹,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反而笑了:“傻阿笙,别说傻话,你看,树灵在帮你感应道韵,别抗拒。
你看神雷里的光芒一点都不可怕。”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仅剩的神木力量全部注入树灵,树灵的裂纹处竟短暂地亮起微光,将君笙周身的雷火引向自己,替他挡下了最烈的一击。
君笙突然察觉到不对,顾陌尘的手在变透明,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化作光点。
他疯了似的抓住那只手,声音里带了哭腔:“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的手。
你别骗我了,你是不是要走了?我不渡了,我把仙骨拆了,这劫不渡了,我们回竹屋,好不好?”
“别闹。”顾陌尘的声音已经很轻,却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阿笙长大了,该走自己的道路。
天庭没有仇恨,没有诅咒,你可以像在月影宗那样,每天晒晒太阳,喝喝小酒,要是想我了,就对着星辰说说话,我听得见。”
话音刚落,不死树灵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彻底碎裂。
君笙:“师尊,我的道心是你,我活着是为你,从始至终都是你,我不回天庭。”
银绿色的光点漫天飞散,像一场悲伤的雨。几乎是同时,整个三界的树木开始枯萎,溪边的仙草蔫了叶片,后院的山茶花一夜落尽,红的白的花瓣飘在溪水里,随波逐流。
月尘看着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竹屋被十二道天劫神雷劈的只剩下灰烬,他内心深处有不舍,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恨。
月尘:“神君大人,我说了你得不到师兄,哪怕是他的分身,你也得不到。”
世间所有的树木都在这一刻失去了生机,叶子簌簌落下,铺成厚厚的一层,像在为神木仙尊陨落而送葬。
顾陌尘终究是不忍心看月尘继续犯错,临死前,他用神木的生机神力,利用自然神力注入流萤,瞬间捆住月尘的本体,和他的九尾:“池雨,不要让他挥动九尾用狐族秘术,去杀了他,快……”
月银剑与月轮弯刀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飞到墨池雨身边一同与月尘展开打斗。
他顾不上墨池雨与月尘的打斗。
顾陌尘口吐鲜血,身体越来越透明,他看着君笙身后缓缓打开的仙门,眼神里满是温柔:“阿笙,仙门开了。
去吧,别回头。
回头了,我会舍不得。”他最后用尽全力推了君笙一把,将他推向那道金光璀璨的仙门。
“灵瑶师妹,你看见了吗?我护住他了,也将他送回天庭了,有帝渊陛下的照顾,想必你也能释怀了。”
君笙被一股温柔的力量裹着,身不由己地向仙门飘去。
他回头,看见顾陌尘站在漫天落叶里,身体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却还在朝他笑着。
“师尊!”君笙撕心裂肺地喊,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我不要上天庭,我要你,师尊……”
仙门的吸力越来越强,将他彻底拉了进去。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君笙看见顾陌尘的身体化作最后一缕光点,落在了竹屋的窗沿上。
那里,刻着一行浅浅的字:“阿笙的莲子羹,糖要多放半勺。”
仙门彻底关闭,隔绝了两个世界。
公仪尘的陨落,使得三界的树木都瞬间枯萎凋零。
一瞬间天地间生机勃勃的景象变成了荒芜凋零的画面。
陨落的余光随风飘荡,那些之前与公仪尘交好的众仙家,纷纷抬头望去,眼里满是遗憾:“仙尊神魂俱灭,陨落了,但是我们心中会永远记得神木仙尊。”
遥清,相宜,也朝星辰余光深深鞠躬行礼,他真的彻底消失了。
遥清望着余光问道:“命盘碎裂,仙尊值得吗?”
君笙站在天庭飞升台的云海前,身上还带着神雷淬体后的灼痛,可心里的痛,却比雷火更烈。
他回头,人间的方向只剩下一片模糊,他知道,那个会替他着想,懂他一切的小尘儿彻底没了。
那个会替他挡雷、会在梦里教他修炼,约好一起打雪仗,一直想带自己回家的师尊,再也见不到了。
墨池雨带着月银剑,月轮弯刀,流萤,骨龙与月尘在虚空中奋战着。
竹屋前,溪水断了流,佳酿打翻在石桌上,酒香混着落叶的气息,弥漫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那棵曾经开得最好的山茶花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诉说着一场再也无法实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