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万物道(1 / 2)

归墟秘境的乱石堆里,法器残光还粘在断枝上,修士们的剑就已经架到了同伴颈间。月尘的身影突然从雾里钻出来,红色袍角扫过地上的血渍,带起一点猩红的风。

“是妖皇,妖皇怎么进来了……”有个修士手里的剑“当啷”砸在石头上,膝头一软差点跪下去,“瑶光殿主是不是……

是不是出事了?”

本就慌乱的人群瞬间炸了锅。

女修攥着法宝愣在原地,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草,眼泪砸在地上的碎石上:“是骗局,我们都要困死在这了……”

“哭个屁。”粗狂男子一脚踹开身边的断柱,单手举起半块染血的法器碎片,“拿到东西的跟我走,到入口就能出去,谁怂谁留下。”

其中一娇小女弟子说道:“刚刚那些拿着法宝被传送出去的师兄们,如果真的出去了,一定会向宗门们禀告秘境中发生的事,应该会有人打开通道让我们回去,可是事实并没有如此,所以他们拿到法宝都死了,并没有出去。”

众弟子纷纷惶恐不安:“好了,别说了,快点找出口,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月尘只扫了人群一眼,眼尾挑着点冷光,像是看一群蝼蚁。

下一秒他衣袖一挥,地上多了一片尸体他的身影在雾里晃了晃,连袍角的风声都没留下,彻底消失了。

“走了,妖皇走了。”躲过一劫的人先反应过来,抓着同伴的手腕就往秘境深处跑,“快出去,把这里的事禀给八大宗门和陌尘仙尊,快走。”

月尘凭着与公仪尘分身的牵引,脚步落在墓室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君笙刚把景之往暗门推,指尖还没碰到暗门的机关,就猛地按住腰间的剑:“有妖靠近,你先出去。”

他回头看景之,声音压得极低,“外面若有变故,替我护着那些宗门修士和凡人,能做到吗?”

景之的指尖在暗门上顿了顿,随即点头,声音稳得不像个少年:“父亲保重,景之先走。”

暗门合上的瞬间,君笙转身就往墓室中央冲,白玉棺椁的盖子微微开着一缝隙,他慌里慌张钻进去,却撞进一片冰凉里。

“师尊?”君笙的手顿在公仪尘的肩颈处,指腹触到的温度比棺椁还冷,“你不是在瑶光殿养伤吗?怎么会在这?”

他晃了晃公仪尘的手臂,声音都发颤,“师尊,醒醒!”

公仪尘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他头往一边偏,嘴角的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棺椁的白玉面上,晕开一点红。他伸手推开君笙,往旁边挪了挪,侧躺着蜷起一点身子:“阿笙……这是哪?怎么这么黑。”

君笙赶紧贴过去,从背后轻轻圈住他的腰,掌心贴着他的后背暖着:“是归墟秘境。你怎么进来的?”

“就看见一道黑影飘过来……”公仪尘转过身,面对面看着君笙,眼尾还带着点刚醒的迷茫,“再睁眼就看见你了。”

话音刚落,君笙突然捂住他的嘴,指腹蹭到他下唇的血,温温的。

他另一只手竖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的心跳突然变得特别响,盖过了棺椁外的脚步声,月尘正站在壁画前,手指叩击着壁画上的仙纹,声音像淬了冰:“十世历劫,每一世结束,我都会来到这里刻上师兄的英姿,师兄永远都那么好看。

我为师兄刻的壁画这么好看,可惜没人欣赏。”

过了许久,他竟然盯着壁画傻笑着。

“师兄啊师兄,”月尘的指尖在壁画上划了道痕,“当初若选了灵瑶师妹,哪有后来这些事?

三千年的温柔体贴,你不喜欢,偏偏要护着师妹的孩子……这风流低贱的名号,不给你给谁?”

棺椁里,公仪尘的耳尖悄悄红了,君笙的呼吸也放得更轻。

月尘像是没察觉,手一挥,周身的妖力翻涌。

他刚恢复力量,眼底的伪装全褪了,只剩阴鸷,“哼,白玉棺椁,”他的手抚过棺椁的纹路,指腹碾过上面的灵光,“没想到还能见到天道碑小世界的宝贝。”

又是一道妖力扫过,棺椁突然失重月尘竟把它收进了衣袖。

棺椁里的两人晃了一下,刚稳住身形,就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风声。

君笙问道:“这么多年师尊没有发现这狐狸的诡计?”

公仪尘眼神坚定:“为师找不到他的本体,在我身边都是他用狐族秘术修炼出的分身,不过这次这个是他的本体。”

景之他正悄无声息地跟在月尘身后,指尖扣着一枚符篆。

万妖谷的妖皇殿里,月尘把白玉棺椁放在寝殿的石台上,转身就走。

刚到殿门口,天空突然亮了,万道霞光从云层里落下来,铺成一道台阶,从九天一直蜿蜒到妖皇殿前。

帝渊踩着霞光走下来,每一步落下,台阶边缘就凝出一层薄冰。

他身后跟着无名,一身黑金铠甲,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月尘,”帝渊的声音落在殿门前的铜铃上,震得铃儿轻响,“看样子,你还没得到公仪尘。”

月尘捏着袖角,指节发白,却还是作了个揖:“陛下大驾光临万妖谷,有何指教?若是为师兄的事,大可不必。”

帝渊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殿内的烛火:“不请吾进去坐坐?”

“请。”月尘侧身让开,眼底的不屑藏都藏不住。

殿内的茶水刚沏好,帝渊捏着杯盖,轻轻刮了刮水面的浮沫,声音慢悠悠的:“天道意志凝成的旨意,是诛杀公仪尘本体,毁掉不死树灵。要不要再合作一次?”

“合作?”月尘突然笑了,手指敲着桌面,“谁不知道陛下的心思,他不是还没死吗?当初你说保我不死,结果让我死了两次若不是狐族秘术,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帝渊的杯盖顿在杯沿,发出“叮”的一声。“有时候吾在想,”他抬眼看向月尘,眼神沉得像深潭,“你是真的爱你师兄,还是只想报复他。”

月尘往椅背上一靠,腿翘起来搭在旁边的矮凳上,邪魅地笑:“爱?他都不珍惜我的心意,现在只想杀了他泄愤。”

帝渊举起茶杯,轻轻碰了下桌面:“祝你好运。”

月尘:“陛下,你做不到的事情若是让我做成了,你会如何处理他。”

帝渊:“吾不是你这种奸诈小人不和你一般见识。现在终于明白阿尘为什么不选择你。”

月尘的目光突然落在无名身上,挑眉:

“陛下,无名将军怎么看着不对劲?”

“他啊,”帝渊瞥了眼无名,语气淡了些,“也是个愿意给公仪尘掏心掏肺的。为了护着公仪尘,甘愿受吾摆布。”

“陛下堂堂天庭之主,竟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月尘嗤笑一声。

“他是自愿的。”帝渊突然拍了下桌子,茶水溅出来,顺着桌沿流到他的袖口,指着月尘的鼻子,“若不是你在父神面前巧言令色,说灵瑶多好,父神怎会与她有一夜之情?怎会有君笙?

公仪尘又怎会进昆虚界?亏得他担心你受到牵连,想送你离开天牢,你却不知他心意,如今还想杀他,他要是知晓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他得对你多失望。”

月尘“他早就知晓一切,你猜师兄为什么迟迟不对我下手?”

帝渊:“吾没兴趣知晓你的打算。”

月尘解释道:“师兄的每一世历劫都有我的参与,要不是第九世历劫被一个小道士捷足先登,师兄本该对我有情,我们本可以白首不分离。

第九世后,虽让他强行进行第十世历劫,可他心中对那个道士有了执念。

可惜那小道士英年早逝,魂飞魄散,估计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不然也可以让他亲眼目睹我是如何从他身边夺回师兄。”

帝渊震惊:“原来这十世历劫都是你计划好的,让自己的师兄修炼禁术,你这样对得起阿尘吗?”

月尘笑吟道:“怎么陛下心疼了。

这么说,陛下对师兄也别有用心?”

月尘往前凑了凑,离帝渊很近。

帝渊一把推开他,袖摆扫过桌面,将茶杯扫落在地,碎片溅到月尘的脚边,“放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再发疯,吾不介意把你对公转仪尘做的事,全告诉他。”

“师兄他都知道,因为前面八世历劫我在师兄的分身心中种下了我的影子,所以只要分身与本体融魂,他就是不会杀我。

哈哈……”月尘冷笑,坐回椅子上,张扬地张开双臂,“不过天道旨意要杀他本体,可我喜欢的是他善恶分身融魂后的小陌。

师兄死不死,与我何干?与其让你和天道动手,不如我亲自动手。”

帝渊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疯子。无名,我们走。月尘你等着,总有一天吾会将魔界和妖族夷为平地。”

两人御空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

无名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陛下,您后悔吗?”

帝渊的身影顿了顿,脚下的云絮晃了晃。“你比月尘聪明,”他侧过头,看着无名,“吾没对你做什么。你的逆鳞拿回来后,修为该恢复了。

想去找公仪尘,就去吧。”

无名的手攥紧了腰间的剑穗,指节泛白:“属下与陛下同为黑金神龙,属下还能再调动一次混沌雾海吗?”

“你想做什么?”帝渊问。

“他修的道本就逆天,天道要毁他,也属正常。”无名的声音沉下去,目光望着远处的云层,“他要是死了,陛下的弟弟定然舍不得,万一小殿下带着三大神器引发毁天灭地的力量,公仪尘多年的谋划就全白费了,他也不容易,为殿下倾尽所有。

如今小殿下不想坐天庭之位,心里只有公仪尘……属下要做的事,还请陛下别过问,属下自有打算。”

帝渊沉默了很久,久到云絮都飘走了几片,“你与吾同属黑龙族,你却比吾活的坦荡,吾的弟弟不想要这个位置,这个选择是他做的最对的事。”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被风卷走,“公仪尘现在的下场,也有吾的算计在里面,只是没想到弟弟他从来没有把天帝这个位置放在心上。

本以为公仪尘会让弟弟坐上天帝的位置,会为了君笙,与你一起反了天庭,吾还是算错了。

吾与公仪尘相识多年,似乎今日才看清他这个人。

如今想与天斗,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敢于与天斗,很好。

望你有混沌雾海遮蔽,能一举成功。”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回过头,袍摆扫过云面,带起一点风:“从今日起,褫夺你天庭战神封号,不再受天庭约束。

你不再是无名将军,你是墨无名。”

许久之后帝渊再问道:“无名,你了解过真正的公仪尘吗?”

无名回复:“陛下呢?您了解吗?”

帝渊转身,衣袖翻飞:“他十世历劫归来后见过吾,与吾论道,他说天下之道归于万物,所谓万物皆有道。

他问吾,要是以有情之心将善恶道,弑杀道,生死道,逆转轮回道,浮生若梦道,无情道等融合为万物道,三界众生都能平等对待,是不是就能与天斗。

他的话大逆不道,那时父神已经想要灭杀他,天道旨意因为他的无心之话也在慢慢凝成,本想着让他重生成为北辰星君,不曾想突遭变故。”

无名望着帝渊离去的背影,“扑通”一声跪下去,躬身敬送。

肩膀微微发颤,却不是害怕是坚定。“多谢陛下成全,”他低声说,眼底亮着光,“公仪尘身上的秘密真多。

修炼的大道真多。

原来陛下是想救他,不是杀他。”

帝渊心中不是滋味,他本来可以将公仪尘锁在后宫永远不要逃出来,可是他说过,他是自由的,并不属于谁,如今真是天意弄人,他选了灵瑶的的孩子。

风卷着云絮过来,盖住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