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青林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朱红廊柱下,头顶是雕花斗拱层层叠叠,像展翅欲飞的凤凰。
不远处,赣江如一条碧绿的绸带铺展开来,秋日的阳光洒在江面上,碎成千万片流动的金箔。
而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廊下那群身着襕衫、手持羽扇的文人——其中那个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俊的青年,眉眼间的英气与局促,与他三年前在长安酒肆里见过的王勃,分毫不差。
“这……这是洪州?”青林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时间锚点仪,那枚巴掌大的银色装置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蓝光,证明这次并非幻觉。
三年前,他意外穿越到公元674年的长安,在一家小酒肆里偶遇落魄的王勃,亲眼见证他写下《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时的豪情与落寞。
可根据历史记载,王勃在公元675年途经洪州时创作《滕王阁序》,次年便在渡海探望父亲时溺亡,年仅二十七岁。
“这位兄台面生得很,莫非是都督府新来的宾客?”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青林转头,见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文人,正端着酒杯打量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未来世界的银灰色速干衣,与周围的唐装格格不入,忙低头掩饰:“在下……青林,自远方而来,偶然路过,听闻阎都督在此设宴,便冒昧前来瞻仰。”
山羊胡文人了然点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不远处的王勃:“原来是远方的贤士。你瞧那位王公子,便是绛州龙门的王勃,年纪轻轻便有‘神童’之名,只是前些年因作《檄英王鸡》被贬,如今正赶往交趾探望父亲,途经此地被阎都督邀来赴宴。”
青林的目光紧紧锁住王勃。此刻的他正独自站在栏杆旁,望着江面上掠过的孤鹜,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与三年前长安酒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相比,如今的王勃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却也更添了几分沉稳。青林知道,再过不久,这里将诞生一篇流传千古的骈文名篇,而他,将成为这场文学盛事的二次见证者。
“诸位贤士,今日欢聚一堂,共赏滕王阁之美景,实乃人生一大幸事。”一阵洪亮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转头,只见一位身着紫袍、面容威严的老者走上主位,正是洪州都督阎伯屿。“老夫久闻诸位才学过人,今日特设此宴,便是想请诸位为这滕王阁作序,以记今日之盛景,不知哪位贤士愿意一试?”
话音刚落,席间便响起一阵窃窃私语。青林清楚,按照历史的轨迹,阎伯屿本是想让自己的女婿孟学士当众作序,以彰显其才学,故而先假意邀请众人,实则早已安排妥当。果然,众人纷纷推辞,有的称“才疏学浅,恐难胜任”,有的则直接将目光投向孟学士,等着看他出风头。
孟学士故作谦逊地站起身,正要开口,却见王勃突然向前一步,拱手道:“阎都督盛情相邀,晚辈不才,愿一试身手,还望都督不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阎伯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强压着怒气说道:“王公子有此雅兴,老夫自然欢迎。只是作序非小事,需得深思熟虑,王公子莫要逞强才好。”
青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王勃此举看似莽撞,实则是胸有成竹。可他也担心,历史会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外来者”的存在而发生改变?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时间锚点仪,蓝光依旧稳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王勃却丝毫没有察觉阎伯屿的不悦,依旧从容不迫地说道:“都督放心,晚辈虽不才,但也知晓‘文以载道’之理,定当全力以赴,不负都督所托。”
阎伯屿见王勃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当众发作,只得冷哼一声,命人取来笔墨纸砚,重重地放在王勃面前:“既然王公子执意要写,那便请吧。老夫倒要看看,王公子究竟有何才学。”
王勃毫不怯场,走到案前,提笔蘸墨。青林挤到人群前排,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笔尖。只见王勃的手腕轻转,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个隽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开篇两句,便将洪州的地理位置与历史渊源交代得清清楚楚,气势恢宏,众人不禁暗暗点头。阎伯屿原本紧绷的脸色也稍稍缓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依旧带着几分审视。
王勃笔不停歇,接下来的文字如行云流水般涌出:“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他时而抬头望向窗外的江景,时而低头沉思,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不是在写作,而是在与天地对话。
青林站在一旁,心中震撼不已。上一次在长安见到王勃写作,他感受到的是少年人的豪情与锐气,而这一次,他从王勃的文字中读到了更多的东西——有对山河壮丽的赞叹,有对人才辈出的欣慰,更有对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他知道,这些情感都将在接下来的文字中爆发出来,最终凝聚成那句千古传诵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随着王勃的书写,席间的气氛也逐渐热烈起来。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此刻都被他的才学所折服,纷纷围上前来,一边欣赏一边赞叹。孟学士站在人群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显然是被王勃的才华震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