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是被青铜剑劈风的“咻”声拽回意识的。
不是未来训练室里合金剑的高频嗡鸣，是带着金属冷意、又裹着点皮革摩擦的脆响，顺着宫墙缝往耳朵里钻，惊得他猛地睁眼。
视网膜上还飘着时空穿梭仪过载的橙红色警告代码，下一秒就被眼前的景象砸懵——头顶是雕着云纹的木梁，梁上悬着盏青铜灯，灯油味混着淡淡的松烟墨香，往鼻子里钻。
身上盖的“被子”是块粗麻布，摸上去硬邦邦的，还沾着点尘土。
“嘶……这又穿越了？”
穿越者青林坐起来揉着后腰，发现自己穿的不是银灰色防护服，是件灰扑扑的短褐，腰间系着根麻绳，衣襟上还别着块磨得发亮的木简。
低头看手，也不是装着力反馈传感器的机械义肢，是双指节分明、掌心带着薄茧的人手——看这打扮，八成是个宫里打杂的小役夫。
屋外的剑声还在响，节奏快却稳，像骤雨打在青石板上。
青林悄悄挪到门缝边，往外瞅——只见个穿着玄色劲装的男人，正站在宫苑的空地上练剑。
男人背对着他，头发用根玉簪束着，墨色长发随着挥剑的动作轻轻晃动，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握着剑柄的手稳得像生在剑上。
剑风突然停了。
男人回头看了眼门缝，声音低沉却清亮：“躲在那儿做什么？出来。”
青林心里一紧，硬着头皮推开门。
这才看清男人的脸——约莫三十来岁，额角有道浅疤，该是练剑时蹭的，眉毛浓黑，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青铜，盯着人看的时候，带着股说不出的锐利，却不吓人。
最特别的是他手里的剑，剑身是青铜铸的，泛着冷光，剑柄缠着黑色皮革，握处被磨得发亮。
“小人……小人是新来的役夫，叫青林。”他赶紧低头行礼，心里却犯了嘀咕——这男人的气度，不像是普通的武士，倒像个有学识的贵族。
男人没说话，只是把剑收进鞘里，转身往旁边的石案走。
石案上摆着几卷竹简，还有块磨得平整的墨锭，旁边放着支狼毫笔。
他拿起竹简翻了翻，声音又软了些：“既是新来的，就去把案上的竹简整理好，等会儿公子要过来。”
公子？青林心里咯噔一下。能在咸阳宫被称为“公子”的，难道是……正想着，就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还跟着个少年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傲气：“姬先生，我今日要学《孙子兵法》，还要练剑！”
青林抬头一看，只见个穿着朱色锦袍的少年，由几个侍从跟着走了过来。
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眉眼间带着股英气，走路的时候腰背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从小被严格教导的。
那玄衣男人转过身，对着少年微微颔首，嘴角还勾了点笑：“政儿，先温昨日学的《尚书》，再练剑。今日的剑招，我教你‘劈’和‘刺’，得沉住气才行。”
政儿？姬先生？青林的脑子“嗡”的一声——这少年是嬴政！那这个男人，难道是姬昊？
史书里记载，嬴政年少时曾有位老师叫姬昊，学识渊博，还擅长武艺，只是记载不多，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人！
他来自2077年，是时空历史研究院的研究员，专门穿梭时空观察古代重要人物的生平。
之前见过鲁班、叶天士，却从没见过这么靠近“始皇帝”的人——而且还是嬴政的老师！
嬴政跑到石案前坐下，拿起竹简就念：“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声音朗朗上口，却有些急。
姬昊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支木尺，等他念完，才轻轻敲了敲竹简：“政儿，念得太快了。这《尚书》里的话，得慢慢品，才能懂其中的道理。
‘克明俊德’，说的是要发扬自己的美德，你想想，若是连自己的性子都沉不住，怎么发扬美德？”
嬴政皱了皱眉头，却还是点了点头：“先生说得对，我再念一遍，慢些。”说着，他又拿起竹简，这次的速度慢了很多，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楚。
青林站在旁边整理竹简，偷偷看着姬昊。只见他听嬴政念书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竹简，偶尔会打断，解释其中的意思。
他讲得很通俗，不像别的学者那样掉书袋，比如讲到“平章百姓”，他就说：“百姓就像田里的庄稼，得知道哪块地肥、哪块地瘦，才能种好。
以后你要管天下，就得知道百姓需要什么，才能把天下管好。”
嬴政听得很认真，还会时不时提问：“先生，那要是百姓不听话怎么办？”
姬昊笑了笑，蹲下来看着他：“不是要百姓听话，是要让百姓觉得你做得对。
就像你跟侍从下棋，要是你总耍赖，他们就不愿意跟你下了；要是你守规矩，他们才会服你。管天下也是一样，得守‘理’，百姓才会服你。”
青林心里暗暗佩服。嬴政后来统一六国，统一文字和度量衡，说不定跟早年姬昊教他的“守理”“懂百姓”有关。在未来，研究秦始皇的学者总说他“残暴”，可谁能想到，他年少时，有位老师这么耐心地教他“以德服人”？
念完竹简，嬴政就拉着姬昊去练剑。宫苑的空地上有个木人桩，姬昊先拔出剑，给嬴政演示“劈”的动作——他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手臂慢慢抬起，剑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往下劈，“咻”的一声，剑风扫过木人桩，震得木渣簌簌往下掉。
“劈的时候，要把力气沉到腰上，再传到手臂，最后到剑尖。”姬昊一边演示，一边讲解，“就像你扔石头，得先把腰往后仰，再发力扔出去，才能扔得远。”
嬴政学着他的样子，举起剑往下劈，可剑刚到一半就歪了，还差点摔个趔趄。他皱着眉，不服气地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劈好。
“别急。”姬昊走过去，从后面扶住他的腰，“你看，腰要稳，别晃。手臂要直，别弯。再来一次。”
这次，在姬昊的指导下，嬴政的剑稳稳地劈在了木人桩上，虽然没劈下木渣，却也没歪。他高兴得眼睛都亮了：“先生，我劈中了！”
姬昊笑着点头：“嗯，有进步。再练几次，就能像我刚才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