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试试。”青林一边搅一边说,“让纤维在水里就摆匀了,捞出来才平。”
蔡伦蹲在旁边看,眼睛一眨不眨。等竹帘提起来,上面的湿纸果然匀多了,像一层薄云。他媳妇拿过去,贴在墙上晒干,揭下来的时候,两人都屏住了呼吸。
纸是淡黄色的,比之前的平整多了,摸起来虽然还有点糙,却没有大疙瘩。蔡伦拿起毛笔,蘸了点墨,在纸上写了个“纸”字,墨没晕开,字清清楚楚。
“成了!”蔡伦手都抖了,把纸递给青林,“你看,能写字!”
青林拿着纸,心里有点感慨。就这么简单的几步——碾细纤维、加纸药、编密帘、匀纤维,竟然能让纸的质量提高这么多。他想起课本里说蔡伦改进造纸术,原来所谓的“改进”,就是在这些不起眼的细节里一点点试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青林跟着蔡伦琢磨怎么把纸做得更好。他们试过用楮树的皮,比普通树皮更韧;又加了些麻头,就是破旧的麻布,纤维长,能让纸更结实。有次青林看见蔡伦的儿子在玩稻草,突然想起稻草也能造纸,就让他们试试。
“这破草也能做纸?”蔡伦不太信,但还是找了些干稻草,泡软了碾成浆。没想到抄出来的纸虽然薄了点,却很平整,颜色也浅了些。蔡伦拿着稻草纸翻来覆去地看,笑着说:“这下可省老鼻子事了,稻草比树皮好找多了。”
村里有人听说蔡伦做出了好纸,都跑来看。有个教书先生,捧着纸哭了,说以前用竹简写字,抄一本书得用车拉,这下好了,一卷纸能写好几篇文章。还有个商人,当场就跟蔡伦订了一百张,说要带到城里去卖。
这天晚上,蔡伦炒了几个菜,烫了壶酒,非要跟青林喝两杯。昏黄的油灯下,蔡伦给青林倒满酒,叹了口气:“说起来你也怪,啥都不懂似的,偏对做纸的事门儿清。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青林抿了口酒,辣得嗓子疼。他看着窗外的月亮,跟现代的月亮没两样,就是旁边没有路灯。“我来自很远的地方,”他说,“那里……人人都能用得起纸,还能在纸上印画,印好多字,一本书没多重,随便就能揣在怀里。”
蔡伦眼睛瞪得溜圆:“真的?那得是啥光景?”
“真的。”青林笑了,“不光这样,以后还会有不用纸的东西,字能在亮闪闪的板子上显出来,想看啥就有啥。”
蔡伦没听懂,但他没再问,只是一个劲地劝青林喝酒。“不管你从哪儿来,”蔡伦拍着青林的肩膀,“你帮了我大忙,这纸能成,有你一半功劳。”
青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过是仗着后世的知识,指了几条路,真正埋头干的还是蔡伦和他家人。那些日夜捣浆、编帘子、晒纸的辛苦,才是这张纸能诞生的真正原因。
大概过了一个月,青林在后山发现了那道蓝光。还是跟来时一样,嵌在空气里,边缘微微发颤。他知道,该走了。
他没跟蔡伦说,只是第二天帮着把新抄的纸摞好,又教蔡伦的儿子怎么调整竹帘的角度,能让纸更匀。
中午吃饭的时候,蔡伦拿出一张最好的纸,递给青林:“这个你拿着,算是个念想。”
纸上用毛笔写着两个字:“纸成”。笔锋有力,墨色均匀。青林小心地折好,放进兜里。
临走前,他站在院子里,看蔡伦指挥着后生们碾新的树皮浆,石碾子转得“咕噜咕噜”响,阳光照在刚晒好的纸上,泛着淡淡的黄。
他突然想起莱特兄弟的飞机,想起那些改变世界的东西,原来都始于这样的院子,这样的双手。
“我走了。”青林跟蔡伦道别。
蔡伦愣了愣,好像早就料到似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要是……要是还能回来,再尝尝我家的粥。”
青林笑了笑,转身走进蓝光里。
再次落地,还是实验室。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他没看完的蔡伦资料。
兜里有点硌,掏出来一看,是那张写着“纸成”的纸,摸起来还有点粗糙,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蔡伦造纸术”。网页上写着,蔡伦改进的造纸术,用树皮、麻头、破布、渔网等为原料,大大降低了造纸成本,提高了纸的质量,使纸成为主要的书写材料,推动了文化的传播。
青林看着屏幕,又看了看手里的纸。他好像能看见,千百年后,孩子们在课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作家在稿纸上写下故事,画家在画纸上涂满色彩。
这些纸的根,都扎在那个黄土院子里,扎在石碾子碾出的纤维里,扎在蔡伦和无数不知名的手艺人的汗水里。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纸上,“纸成”两个字好像活了过来。
青林突然觉得,所谓穿越,或许不只是回到过去,更是看见那些平凡的创造,如何在时光里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