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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未来之眼(2 / 2)

蒲松龄也笑了,继续低头写字。纸上是《促织》的草稿,讲的是一个百姓为了给皇帝进贡蟋蟀,弄得家破人亡的故事。“这世道啊,”他写着写着突然停下,“有时候人还不如一只虫子活得自在。”

青林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在历史课本里读过明末清初的灾荒与苛政,但那些冰冷的数字,远不如蒲松龄笔下那个被逼得投井的成名更让人刺痛。原来那些狐鬼故事,从来不是逃避现实的幻梦,而是用鬼火照亮人间的苦难。

开春后,蒲松龄要去济南参加乡试。出发前,他把一摞厚厚的文稿交给青林:“这些你帮我收着。若是我中了,就烧了它们——当官的写这些狐啊鬼的,像什么样子?若是没中……”他顿了顿,“就还得靠它们打发日子。”

青林接过文稿,纸页粗糙,带着墨迹和泪痕。他知道蒲松龄这次依然会落榜——这位才华横溢的作家,一生都没能考取举人,最高的功名只是秀才。

蒲松龄走后,青林翻看着那些文稿。有写女鬼与书生相恋的,有写贪官被城隍惩罚的,有写狐狸比人更讲信义的。他忽然发现,这些故事里藏着一个秘密:蒲松龄笔下的鬼狐,其实都是人。是被侮辱的良家女子,是不得志的读书人,是受压迫的百姓。他用鬼狐的面具,说出了人不敢说的话。

一个月后,蒲松龄回来了,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平静。“又没中。”他淡淡地说,接过青林递来的茶,“不过也没什么,我在济南听了个好故事,说有个道士能让人进入画里,画里的世界比外面快活多了……”

他坐下来,立刻提笔写《画壁》。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像给这个落第秀才镀上了一层金边。青林忽然明白,所谓的“失败”,或许只是命运的另一种安排。如果蒲松龄真的中了举,当了官,世间不过多了一个平庸的县令,却会少了一部照亮人性的《聊斋志异》。

夏天的一个傍晚,柳泉边来了个说书人,讲的是《聊斋》里的《聂小倩》。村民们听得入迷,有人抹眼泪,有人拍桌子骂姥姥狠心。蒲松龄就坐在人群里,穿着那件被青林加了内衬的棉袍,手里摇着蒲扇,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先生,那人在讲您写的故事呢。”青林说。

“不是我写的,”蒲松龄摇摇头,“是咱们淄川的百姓一起写的。我不过是把大家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

青林忽然想起了自己时代的网络文学,那些由无数用户共同创作的故事,那些被不断改编的Ip。原来文学的本质从未改变——它始终是人类灵魂的共振,是群体记忆的结晶。

秋分时,青林的跃迁装置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震动。屏幕上断断续续显示出“回归程序启动”的字样。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离开前,他看着蒲松龄在灯下写《崂山道士》。“这故事好,”青林说,“告诉人不能投机取巧。”

蒲松龄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你要走了?”

青林点点头。

“也好,”蒲松龄放下笔,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手抄本,“这个送你。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是我这几年写的一些故事,还没来得及整理。”

青林接过手抄本,封面上写着三个字:聊斋志。没有“异”字,大概是初稿的名字。

“先生,”青林忍不住问,“您写这些,不怕被人说荒诞不经吗?”

蒲松龄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世间的事,比我写的荒诞多了。再说,就算没人看也没关系。就像这柳泉,不管有没有人来喝水,它都在这儿流着。”

他送青林到门口,指着院墙上的那丛菊花:“你看它们,去年冬天快冻死了,今年不又开了?有些东西,是冻不死的。”

青林走出很远,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土坯房。油灯还亮着,像黑夜里的一颗星。他忽然想起自己读过的一句诗:“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原来所谓的“高人一等”,不过是比别人多了些对人间的疼惜;所谓的“入骨三分”,不过是把自己的心剜出来,蘸着血泪写成字。

跃迁的白光闪过前,青林最后看了一眼柳泉。泉水潺潺,月光洒在水面上,像铺了一层碎银。几个晚归的村民坐在石桌上,说着什么,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其中似乎有蒲松龄的声音,在讲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或许,他早就知道,会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人,听见他的心声。

再次睁开眼,青林坐在23世纪的图书馆里,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聊斋志异》。书页泛黄,纸页上有淡淡的霉味,和记忆里蒲松龄草屋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翻开扉页,看到那行熟悉的题辞:“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

窗外的霓虹闪烁,像极了柳泉边的鬼火。青林忽然明白,蒲松龄写的从来不是鬼故事,而是人活着的真相。

那些穿越时空的狐鬼,那些啼笑皆非的奇遇,其实都是人类永恒的困境与渴望——对爱情的向往,对正义的期盼,对自由的追求,对人性的拷问。

他轻轻合上书本,仿佛能听见三百多年前,那盏油灯“噼啪”燃烧的声音,和一支毛笔在粗糙的纸上,写下第一行字的沙沙声。

有些故事,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柳泉的水,永远在流;就像人心的光,永远在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