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登山靴踩碎江面凝结的薄冰时,便携终端的时空坐标终于锁定在元丰五年的冬夜。
他拽了拽领口抵御江风,护目镜内侧的全息投影正显示着异常能量图谱——黄州赤壁的江面上方,有片椭圆形的辐射区正在缓慢搏动,频率与人类脑电波的a波段惊人地吻合。
三天前,他在调试“历史信息残留捕捉仪”时被卷入时空乱流。
此刻仪器正别在腰间,金属外壳上还留着乱流灼烧的焦痕,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表明,这片水域的时空稳定性正在以每小时12%的速率衰减。
“客官要过江?”船夫的吆喝从芦苇荡里飘来。青林抬头,看见艘乌篷船正泊在岸边,船头立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人,手里把玩着块温润的玉佩。那人转过身时,青林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的瞳孔在夜视模式下呈现出奇异的双色性,虹膜边缘泛着淡蓝色的光晕,像有两弯新月沉在眼底。
“在下苏子瞻。”中年人拱手笑道,掌心的玉佩在月光下流转着荧光。青林的捕捉仪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跳出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意识场,思维活动能量级突破阈值。”
船桨划开江面的瞬间,青林注意到船尾堆着的酒壶。陶土壶身上有细密的裂纹,却不见酒液渗出,凑近了才发现,裂纹里凝结着层透明的薄膜,在月光下泛着虹彩——那是某种分子级别的密封层,现代科技也只能在实验室里勉强合成。
“今晚的月色,倒像那年在密州所见。”苏轼举杯邀月时,青林的捕捉仪自动开始三维建模。他看见月光穿过酒杯的轨迹,在舱板上投下的光斑竟呈现出量子叠加态的特征,既在又不在,既亮又暗,直到苏轼的指尖触碰到杯沿,光斑才坍缩成稳定的圆形。
“先生可知,月光是粒子还是波?”青林忍不住开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个问题要到八百多年后才会被提出。
苏轼却不惊讶,只是仰头饮尽杯中酒。“既是粒子,也是波。”他指着江面,“你看那月影,碎在浪尖时是粒粒金光,聚在波心时又是片银辉。”捕捉仪突然剧烈震动,屏幕上的能量图谱出现个尖锐的峰值,与量子计算机模拟的“波粒二象性”模型完美重合。
船行至赤壁之下时,江风突然转急。青林扶着船舷,看见崖壁上的岩石在月光下显露出金属般的冷光。捕捉仪的光谱分析显示,这些岩石里含有钛合金成分,排列方式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这里不是周郎破曹处。”苏轼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在崖壁上轻轻划过,石面上竟浮现出淡淡的荧光纹路,组成幅星图。
“那为何……”
“历史未必在原地。”苏轼的指尖沿着星图移动,“就像这江水,看似东流,实则每个水分子都在打转。”他的指甲划过之处,荧光纹路突然重组,变成青林熟悉的时空坐标系,横轴是公元纪年,纵轴是空间维度,而此刻的黄州赤壁,正处在无数条时空线的交汇点上。
酒过三巡,同游的客人开始击节而歌。歌声里带着对人生短促的慨叹,青林的捕捉仪突然捕捉到段强烈的意识流——那是种对死亡的恐惧,像团黑色的能量云笼罩在船舱上方。他刚要启动中和程序,却见苏轼拿起竹笛,吹奏起段清越的旋律。
笛声里,那团黑色云絮开始消散。青林看见无数光点从苏轼体内溢出,像蒲公英的种子般飘向江面。捕捉仪显示,这些光点是高纯度的正能量粒子,每个粒子里都包裹着段思维碎片:“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