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龙门山坠下的火石,你见过它的碎片,对吗?”年轻人的声音带着颤抖,“那石头夜里会发光,能在石上显出未来的文字。家父曾说,那是上天给大唐的启示。”
终端突然弹出全息投影:公元655年,绛州龙门的陨石坠落报告,附带一张模糊的石刻画——画面上,一个手持奇异仪器的人影站在滕王阁前。青林看着画中人的轮廓,与自己此刻的装束惊人地相似。
“原来如此。”青林深吸一口气,摊开手心的芯片。半融化的边缘在光线下泛着彩虹色的光晕,“这不是启示,是警告。你的思维能量正在撕裂时空,再写下去,这里会变成时空裂隙的入口。”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芯片上,瞳孔骤然放大。“难怪……”他喃喃自语,“每次写文章入神时,总会看见奇怪的景象:铁鸟在天上飞,马车没有轮子却跑得飞快,还有无数方块字在屏幕上流动……”他突然抓住青林的手腕,“那些是未来?”
青林的终端自动播放起2146年的城市影像:磁悬浮列车穿梭在摩天楼之间,全息广告牌闪烁着动态文字,量子计算机的数据流奔腾如河。年轻人看着画面,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写下“飞阁流丹,下临无地”,而影像里的摩天楼玻璃幕墙上,恰好映出晚霞的倒影。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他突然念出这句诗,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青林看见窗外凝固的晚霞开始流动,孤鹜的翅膀化作金色的光带,与江面上的波光连成一线。光谱仪显示,此时的信息场强度达到顶峰,却诡异地趋于稳定,像被某种力量驯服的能量洪流。
“你在平衡它。”青林恍然大悟。年轻人正在用文字构建的逻辑闭环,中和着时空撕裂的能量,“你的大脑不仅是发射器,还是调节器。”
“家父说,文字是天地的骨血。”年轻人继续落笔,字迹间的光点变得柔和,“骨血相连,便不会离散。”他写到“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时,江面上传来渔民的号子,声波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涟漪,与纸上的笔画共振共鸣。
青林的终端开始倒计时:时空锚点剩余十分钟。他看着年轻人写下“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突然明白这场跨越千年的相遇并非偶然。那些被称为“天才”的灵魂,或许本就是宇宙布下的时空锚点,用他们的思维能量维系着历史的稳定。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悬浮的墨字突然化作流萤,顺着窗缝飞向天空。宴会厅的宾客恢复了动作,仿佛刚才的静止从未发生。阎都督赞叹着接过序文,没人注意到青林袖中的芯片正在失去光泽,也没人看见年轻人无名指上的胎记,此刻正闪烁着与芯片相同的频率。
“后会有期。”年轻人朝青林举杯,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他的指尖在案下轻轻一点,青林的终端突然接收到一段新的数据流——那是《滕王阁序》的完整文本,每个字的笔画都标注着精确的能量参数,像一份完美的时空校准公式。
青林后退着走出宴会厅,芯片的温度渐渐冷却。他站在码头看着滕王阁的飞檐,朝阳正从江面升起,将楼宇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连接古今的光带。终端的倒计时归零时,他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时空乱流像潮水般将他包裹。
再次睁开眼时,青林躺在2146年的修复舱里。导师的脸出现在舱外:“检测到你的信息场与唐代异常辐射完美同步,差点以为你要永远留在那里。”
青林抬手摸向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共振的暖意。他打开终端,那段来自王勃的数据正在自动修复受损的时空模型。
模型的三维投影里,滕王阁的轮廓与猎户座的星轨重叠,而《滕王阁序》的文字化作星尘,沿着稳定的轨道缓缓转动。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青林轻声说。屏幕上弹出新的分析报告:唐代洪州的时空裂隙在公元675年九月九日被某种信息场永久闭合,闭合能量的特征与人类创造性思维的辐射图谱完全吻合。
修复舱的门缓缓打开,青林走到窗前。外面的科研园区里,孩子们正在朗读《滕王阁序》,稚嫩的声音在晨光中流淌。
他突然想起王勃最后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怀才不遇的愤懑,只有对文字力量的笃定——原来真正的天才,从不是被时代选中的幸运儿,而是主动用灵魂为文明锚定航向的守夜人。
终端的屏幕暗下去之前,青林看见自己的虹膜里,也开始有细小的星子在缓慢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