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后背沁出冷汗。他开始理解时空管理局的禁令——任何微小的技术泄露,都可能引发蝴蝶效应。夜里,他躲在帐篷里,试图用能量核心的残余能量绘制返程坐标,却发现核心的辐射信号越来越强,像颗定时炸弹在倒计时。
变故发生在一个暴雨夜。阿巴泰突然发起高烧,浑身长满红疹。萨满们坚持说是“恶灵附体”,要将少年绑在柱子上驱邪。青林掀开毡毯查看,瞬间脸色煞白——那是猩红热,这个时代的不治之症。
“贝勒爷,”他找到正在研究军阵图的努尔哈赤,“小公子得的是痘症,需用烈酒擦拭全身,保持通风,绝不能绑起来!”
“你又想用什么邪术?”努尔哈赤身边的大妃阿巴亥厉声质问,“萨满说了,只有用黑狗血泼身才能驱邪!”
“若信萨满,小公子必死无疑!”青林迎着努尔哈赤的目光,“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三日之内不能退烧,任凭处置!”
帐篷里的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努尔哈赤盯着青林的眼睛看了许久,忽然挥手:“让他试试。”
接下来的三天,青林几乎没合眼。他用能量核心的最后储备制造出微量抗生素,混在草药汤里喂给阿巴泰。当少年的红疹开始消退时,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核心的能量条跌破5%——这是最后的安全线,再使用就会触发自毁程序。
“先生,你看这星图。”努尔哈赤在第四日清晨找到他,指着羊皮纸上的星轨,“萨满说,明年此时有客星犯紫微,是大凶之兆。”
青林看向那张用朱砂绘制的星图,心脏猛地一跳。那是哈雷彗星的运行轨迹,1618年确实会出现彗星凌日。而历史上,努尔哈赤正是借着这“天变”,宣布对明开战。
“贝勒爷,”他斟酌着词句,“客星并非凶兆,只是天体运行的常道。就像江水东流入海,本是自然之理。”
努尔哈赤沉默着,手指在星图上滑动:“自然之理?那明朝占着关内的沃土,我女真却在关外受冻,也是自然之理?”他忽然抬头,狼目里闪着精光,“先生可知,我十三副遗甲起兵时,曾梦见过一颗大星坠落在长白山?”
青林的呼吸一滞。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野心,早已超越了部族仇恨。他要的不是劫掠,而是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当晚,能量核心发出刺耳的蜂鸣。青林知道,时空管理局的遣返程序已经启动。他最后看了眼帐篷外的星空,那里猎户座的腰带正指向赫图阿拉的方向——三百年后,这里会建起高楼大厦,汽车的鸣笛会取代战马的嘶鸣。
“青林先生,大汗请你过去。”侍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努尔哈赤的帐篷里灯火通明,地上摊着幅巨大的地图,从辽东一直画到山海关。“先生,”他指着地图上的萨尔浒,“明军明年会来围剿,你说朕该如何应对?”
这是个致命的问题。青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核心的蜂鸣声越来越急。他忽然想起那些在铁匠营里忙碌的工匠,想起阿巴泰退烧后递给他的野果,想起王六说“能吃饱饭就好”时满足的神情。
“兵法有云,”他缓缓开口,避开具体的战术,“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贝勒爷只需集中兵力,避实击虚,便可破敌。”这些是《孙子兵法》里的话,不算干预历史。
努尔哈赤笑了,露出泛黄的牙齿:“先生果然是读书人。”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谢礼。”
青林打开布包,里面是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正中央嵌着颗红色的玛瑙,像极了能量核心的样子。“这叫‘狼心’,”努尔哈赤说,“我们女真勇士,都有颗像狼一样的心。”
能量核心的蜂鸣声变成了尖锐的警报。青林知道自己该走了。他将黑曜石揣进怀里,对着努尔哈赤深深一揖:“贝勒爷,臣……要告辞了。”
“去哪里?”努尔哈赤挑眉。
“去该去的地方。”青林转身走出帐篷,迎向黎明前的寒风。他走到铁匠营外的空地上,最后看了眼这座沉睡的城寨。远处的演武场传来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女真兵在晨练。
他按下能量核心的自毁按钮。刺眼的白光吞噬视野前,青林仿佛看见许多年后,穿着旗袍的女子走过沈阳故宫的红墙,听见满汉双语的叫卖声在胡同里回荡。
再次恢复意识时,青林躺在时空管理局的医疗舱里。机械臂正在抽取他的记忆样本,屏幕上显示着“干预评估:无重大偏离”。
“幸好你及时销毁了核心,”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说,“再晚一分钟,你的记忆就保不住了。”
青林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可当他闭上眼,总能看见那块“狼心”黑曜石,在篝火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红光。
他忽然明白,所谓传奇,从来不是某个英雄的独角戏。是铁匠营里飞溅的火星,是少年递来的野果,是每个普通人对“吃饱饭”的渴望,共同熔铸成了历史的模样。
而他有幸,曾在那些星辰运转的间隙,见过最真实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