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沉吟片刻,忽然笑了:“难怪近年总有地方报旱涝不准。你明日起,主持修订新历。”
接下来的日子,青林陷入了两难。修订历法属于科技改良,不算干预历史,可他引入的三角几何计算法,却让元朝的天文精度突飞猛进。当他在司天台用自制的望远镜观测到木星卫星时,连一直怀疑他的蒙古贵族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琉璃镜竟能看清天上的星子?”一位王爷啧啧称奇。
青林握着冰凉的镜筒,忽然觉得掌心发烫。这台望远镜的镜片,是他用跃迁舱的残余材料打磨的。而此刻,舱内的能量读数已经跌破1%。
秋末的一个雨夜,王二突然找到太史院。他浑身湿透,手里攥着块烧焦的木片:“青林先生,通州船坞着火了!烧了二十多艘战船!”
青林心头一紧。历史上并没有这场火灾的记载。
“听说是个高丽工匠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王二压低声音,“可我刚才在火场看到……有几个倭人打扮的人跑了。”
倭人?青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日本的间谍?可十三世纪的日本,有能力派间谍潜入大都吗?
他跟着王二赶到通州时,火场还在冒烟。焦黑的船板堆里,青林发现了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金属碎片——边缘有明显的激光切割痕迹。视网膜的警报突然响起,数据流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一行字上:检测到高维时空干涉信号。
原来不止他一个穿越者。
这个发现让青林彻夜难眠。如果有其他穿越者在干预历史,他之前的原则还有意义吗?当他在司天台再次观测到异常星象时,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们想利用台风的能量,在时空节点上制造更大的紊乱。
“陛下,东征之事,万万不可!”青林闯进御书房时,忽必烈正与阿合马讨论粮草调度。
“放肆!”阿合马厉声呵斥,“区区星象,岂能阻挠国之大计?”
青林不理会他,径直走到忽必烈面前:“陛下,今年的罡风会比往年强十倍,若战船出海,必遭覆灭!”他摘下腰间的玉佩——那是用跃迁舱外壳熔铸的,能感应时空波动,“此玉可验风势,若风起时玉身发烫,便是凶险之兆。”
忽必烈拿起玉佩,在掌心摩挲片刻:“你若错了,便是欺君之罪。”
“臣愿以性命担保。”青林的声音异常坚定。
七日后,东征舰队如期出发。青林站在海岸边,握着那块逐渐升温的玉佩,看着数百艘战船消失在海平面。王二也在船队里,临行前塞给他半块麦饼:“若我能回来,先生教我算星象好不好?”
玉佩在第三日正午烫得惊人。青林冲进太史院,却发现司天台的观测记录被人篡改了。他正想去找忽必烈,却被阿合马的人拦住:“大汗有旨,青林妖言惑众,即刻打入天牢!”
地牢里潮湿阴冷,青林靠着墙壁,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跃迁舱的能量彻底耗尽,视网膜上的数据流开始消散。他想起星际学院的教授说过,每个时空都有自我修正的能力,就像河流终将奔向大海。
不知过了多久,牢门被推开。忽必烈站在门口,身上还沾着雨水:“舰队……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回来的不到三成。”
青林看着他眼中的疲惫,忽然明白了。历史终究没有改变,台风还是来了。那些穿越者的干预,最终只成了这场悲剧的注脚。
“放了他。”忽必烈对狱卒说,然后转身对青林,“你说的罡风,确实来了。”
重获自由的那天,青林在废墟里找到了王二的尸体。少年手里还攥着半截星象图,是他教的基础星座。他忽然想起刚到大都时,看见的那些穿梭在街头的不同面孔——波斯商人、突厥少女、汉人书生、蒙古骑兵……他们或许语言不通,信仰各异,却在这座城里共同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三个月后,新历修订完成。忽必烈给它取名《授时历》,精度与现代公历相差无几。青林站在司天台上,看着天文官们用他设计的仪器观测星象,忽然觉得眼角发热。
“先生,这块玉还给你。”忽必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将那块玉佩递回来,“你说它能验风势,朕信了。”
青林接过玉佩,触感温润。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跃迁舱虽然无法启动,但时空锚记录下的坐标,足够让他的意识返回原来的宇宙。
“陛下,”他最后看了眼这座正在落雪的都城,“天下虽大,不过人心向背。”
忽必烈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处的宫墙。那里,工匠们正在修复被台风损坏的角楼,琉璃瓦在雪光中闪着微光。
青林的意识在一阵白光中消散。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星际学院的医疗舱里,教授正焦急地看着他:“你在虫洞里失踪了三个月,差点就成了宇宙尘埃。”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只摸到光滑的舱壁。可当他看向窗外时,忽然愣住了——学院图书馆的穹顶,竟与元大都的司天台有着惊人的相似。
“对了,”教授递给他一份报告,“我们在你的跃迁舱残骸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半块烧焦的麦饼,被真空密封在容器里。青林捏着它,忽然想起王二的笑容,想起忽必烈眼中的星辰,想起大都街头那些交织的语言与脚步。
原来所谓传奇,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独角戏。
是无数个普通人的呼吸,共同汇成了历史的风;是不同文明的碰撞,最终熔铸成了世界的模样。而他有幸,曾在那阵风中,见过最璀璨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