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潜入庄内旧档房，找到了当年的留底记录。”陈七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边缘发毛的粗纸，递给林枫，“那队人，登记的名号是‘北地皮货商’，但为首之人的签名……”
林枫展开粗纸，借着炭火的微光，看向那潦草却力透纸背的签名。那字迹……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字迹的起笔落势，他有些眼熟。并非完全一样，但那种筋骨，那种隐藏在随意下的规范，是经过长期严格训练才能形成的。宫里某些部门的人，写字就有这种特点，尤其是……那些需要隐藏身份执行特殊任务的内侍或侍卫。
“这签名，有宫里的影子。”林枫将粗纸递回，声音低沉。
陈七接过，小心翼翼收好，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惨然。“我还查到，当年案发后不到半月，归云庄负责接待那队‘商旅’的一名老管事，就‘意外’失足落井身亡了。”
灭口。干净利落。
线索似乎更加清晰，却也更加令人窒息。指向的是那高耸的宫墙，以及宫墙内位高权重、能调动御厨和内侍的影子。
“林老板，”陈七看着他，眼神灼灼，“我知道此事凶险，牵连极大。陈七不敢奢求你再卷入更深。我只求你一事。”
“你说。”
“若我此去……未能归来。”陈七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酸，“请你想办法，将这三把断刀，和我陈氏满门冤屈的真相，公之于众。不必为我报仇，只求……只求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沧州陈家庄，那二十八口死得不明不白的冤魂！”
他从怀中又掏出一样东西，不是匕首，而是一块半旧的、绣着简陋云纹的蓝色布片，边缘还带着暗褐色的、疑似干涸的血迹。
“这是在当年现场，我母亲……她紧紧攥在手里的。或许……或许也是线索。”
林枫接过那布片，触手粗粝，那云纹绣工普通，看不出特别。但他知道，这可能是陈七用命换来的、除了匕首和香味之外，最具体的物证。
他看着陈七，这个被仇恨支撑了十年，如今又要孤身闯入龙潭虎穴的男人。他本可以拒绝，本可以继续隐藏下去，守着这方寸之地，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看着陈七那双近乎哀求，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决绝的眼睛，看着那三把断刀的布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陈七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像是要将他最后的模样刻进灵魂里。然后，他再次转身，黑衣融入夜色，这一次，步伐更快，更决绝，仿佛一去不返。
林枫握着那块蓝色的布片，感受着其上残留的、不知是陈七还是十年前冤魂的冰冷温度。
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风暴，已然掀起了衣角。而他，似乎已无可避免地，站在了风暴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