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般地,那震耳欲聋的呼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迅速平息下来。全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旗帜的猎猎作响。
杨延昭转过身,面向所有军民,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位将士!诸位父老乡亲!”
他环视众人,目光沉静而坦荡:“我知道,近日以来,大家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为我杨延昭感到不平,为这北疆的未来感到担忧!”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决绝:“今日,汴梁钦使在此,携陛下密旨,召我回京!有人说,我杨延昭功高震主,有人说,我拥兵自重!更有人说,我暗通敌国,养寇自重!”
每说一句,
“但是!”杨延昭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雪亮的剑锋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他将其高高举起,声若雷霆,“我杨延昭在此,对天发誓!自执掌北疆以来,我之所行,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间无愧于陛下,无愧于这大宋的万千黎民,更无愧于在场每一位生死相托的弟兄!”
他剑锋一转,指向北方:“这柄剑,饮过辽人的血,斩过夏寇的头!它所守护的,是你们身后的家园,是我大宋的万里河山!我杨延昭或许有千万般不是,但唯独这‘忠勇’二字,可昭日月,可对苍天!”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所有人热血沸腾,更震得馆驿内的贾炎等人心神俱颤!
“如今,朝廷听信谗言,欲拿我问罪。”杨延昭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重的分量,“我杨延昭,深受国恩,岂敢抗旨不遵?”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杨延训等人更是急欲开口。
杨延昭却摆手制止了他们,他话锋一转,目光如炬,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馆驿方向,声音陡然变得铿锵凌厉,如同出鞘的利剑:
“然,北疆安危,重于泰山!边关十万将士之性命,重于我杨延昭个人之生死!我可以随钦使回京,但在我离开之前,必须亲眼看到,朝廷选派之接任者,有能力、有担当,可稳住这防线,可护住这百姓!否则,我杨延昭宁可血溅五步,也绝不容任何人,将这用无数弟兄鲜血换来的边关安宁,毁于一旦!”
他这是在以自身的牺牲为筹码,为北疆争取一个可靠的未来!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不能死得毫无价值!
“现在,”杨延昭收回长剑,归鞘,动作沉稳而坚定,他转身,面向馆驿,朗声道,“请钦使,宣旨吧!”
全场死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扇紧闭的馆驿大门。
压力,如同万丈高山,轰然压向了馆驿内的贾炎。他脸色惨白,汗出如浆,手中那份曾经代表无上权柄的密旨,此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烫手无比。
在这赤胆昭昭的忠勇面前,在这众志成城的意志面前,他这钦差,还敢宣那份锁拿的旨意吗?
他若宣了,且不论能否活着走出定州,这北疆,立刻便会天翻地覆!这个责任,他贾炎,担待不起!他背后的王钦若,乃至龙椅上的官家,恐怕都担待不起!
赤胆昭昭,以退为进!杨延昭未曾有一言抗旨,却用他的忠诚、他的担当、以及他所代表的北疆军民那不可动摇的意志,将那份来自汴梁的杀机,彻底逼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