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对这场来自背后的暗箭尚无所知,他正全力应对眼前的困局。西线军情日益紧急,镇戎军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苦苦支撑,朝廷催促北疆出兵的旨意一道紧过一道,语气也越发严厉。赵稹几乎日日登门,软硬兼施,甚至搬出了“抗旨不尊”的大帽子。
“太尉!难道你真要坐视镇戎军陷落,成为国家罪人吗?!”赵稹声色俱厉。
杨延昭压力巨大,但他深知,此时分兵,无异于自毁长城。他再次顶住压力,向朝廷上了第二道措辞恳切却又态度坚决的奏章,详细分析了北疆兵力分布、辽军动向,重申了主力西调的巨大风险,并提出折中方案:北疆可紧急调拨一批军械(尤其是强弩和部分震天雷)、粮草支援西线,并可派一支千人的骑兵偏师,象征性地西进,以示声援,但主力部队,绝不能动!
与此同时,他收到了康保裔从河东发来的回信。康保裔在信中证实,河东军也接到了西调的命令,但他同样以“防务紧要”为由,只答应派出少量部队。他在信中隐晦地表示,朝廷此次调度混乱,似乎有意借此削弱边将兵权,提醒杨延昭务必谨慎,并再次强调了“互为犄角”的约定。
寇准也从汴梁发来密信,告知朝中王钦若一党正利用西线危机,大肆攻击杨延昭“拥兵自重”、“目无君父”,要求朝廷严惩。虽然寇准等人极力维护,但皇帝的态度已明显动摇。
“朝廷……是真的信不过我们了。”杨延光看完密信,长叹一声。
“信不过便信不过!”杨延嗣怒道,“我们守住北疆,对得起天地良心!难道非要按照他们那套瞎指挥,把北疆拱手让给辽狗才行?”
杨延昭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知道,自己与朝廷之间的信任已经彻底破裂。如今维系局面的,不过是互相的忌惮和外部压力的逼迫。一旦西线战事稍有缓和,或者耶律休哥那边暂时没有动静,朝廷腾出手来,必然会对北疆进行更彻底的清算。
“报告!”一名“锐眼司”的探子匆匆而入,面带忧色,“宣抚,我们安插在辽国南京的‘孤狼’传来消息,近日辽国枢密院有异常动向,似乎在秘密搜集与……与太尉您相关的文书笔迹,动向诡秘,目的不明!”
“搜集我的笔迹?”杨延昭眉头一皱,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耶律休哥想干什么?两军对垒,搜集对方主帅笔迹,这绝非寻常的军事侦察。
他立刻联想到朝中王钦若一党近日异常猛烈的攻讦,以及那看似巧合的东西两线压力……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难道……”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迸射,“有人想内外勾结,构陷于我?!”
这个念头让他遍体生寒。如果只是朝廷猜忌,尚可周旋;如果只是外敌压境,尚可抵御。但若是内外勾结,编织一个“通敌”的罪名……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杨洪!”杨延昭声音森寒,“立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我盯死王钦若、夏守恩在汴梁的一举一动!还有,查!查近期所有与辽国方面有接触的可疑人员和渠道!特别是那个经常往来边境的走私马商刘五!我要知道,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是!”杨洪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领命而去。
节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杨延昭的猜测成真,那么他们面临的,将是一场远比耶律休哥大军压境更加凶险万分的危机!那支来自背后的暗箭,已然上弦,目标直指他们的核心!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而这一次的乌云,不仅来自北方和西方,更来自那看似庄严、实则暗藏无数龌龊的庙堂之上。杨延昭和他的北疆,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