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火器工坊的核心,绝不能放手。他要看账目,给他看;他要物料,足量供应。但核心的提纯车间和配比工艺,以‘工艺不稳,恐生巨祸’为由,继续严密封锁。必要时,可以制造一些‘意外’,让他知难而退。”
“第二,财权与粮饷!”杨延昭继续道,“北疆历经战火,民生凋敝,朝廷拨付的钱粮本就时常拖欠、克扣。我们不能坐等!要鼓励屯田,兴修水利,由军中出面,组织伤残老兵及军属垦荒,收获之粮,部分补充军需,部分储备起来。与北疆本地大商户合作,由其垫付部分军资,我们则以边境榷场之利、或未来战利品份额作为回报。总之,要逐步减少对朝廷粮饷的绝对依赖!”
“第三,人心!”杨延昭目光深远,“厚待将士,抚恤伤亡,务必让士卒归心。整顿吏治,清除贪腐,安抚流民,兴办义学……我们要让北疆的百姓知道,能保护他们、给他们带来安宁生活的,是我们,而不是远在汴梁的朝廷!”
这一条条、一款款,皆是立足于北疆本土,旨在巩固自身实力,隐隐带有割据自保色彩的策略。杨延昭说得清晰明白,显然已深思熟虑。
杨延光深吸一口气,眼中虽有忧色,但更多的是决然:“六郎所言,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是眼下唯一的自保之道。只是……如此一来,与朝廷的裂痕,恐怕再难弥合。”
“裂痕早已存在,非我辈所愿,而是朝廷逼我等如此。”杨延昭语气淡漠,“若朝廷真心托付,我杨延昭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彼既以猜忌待我,我又何必以赤诚奉之?保全此身,保全北疆,方是对追随我们的将士和百姓最大的负责!”
他看向杨洪:“‘锐眼司’和‘听风’要进一步加强,不仅要盯着辽国,汴梁的风吹草动,也要密切关注。我们要知道,朝廷下一步,会如何出招。”
“属下明白!”杨洪肃然领命。
“至于王超和林特……”杨延昭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们若识相,便让他们做个泥塑菩萨,大家相安无事。若他们还不安分……这北疆天高皇帝远,出点什么‘意外’,也是难免的。”
话语中的寒意,让在场众人都心中一凛。他们知道,经此一事,杨延昭已经彻底抛弃了对朝廷的幻想,准备以更加铁腕和务实的手段,来经营这片属于他的“根基”。
策略既定,整个北疆的军政体系,在杨延昭的意志下,开始以一种更加内敛而高效的方式运转起来。表面上,一切依旧遵从朝廷法度,杨延昭对王超、林特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客气,定期的军报、奏章也一如既往。但在水面之下,权力的触角正在悄然收紧,资源的整合在加速进行,一道无形的、以杨延昭为核心的壁垒,正在北疆缓缓筑起。
裂痕已然深种,根基正在夯实。未来的北疆,将不再仅仅是抵御外虏的屏障,更可能成为一个拥有高度自主权的庞然大物。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远在汴梁的皇帝,此刻或许还在为自己的“制衡之术”而沾沾自喜,浑然不知自己正将一位国之干城,一步步推向了帝国的对立面。
北疆的风,带着塞外的寒凉,吹过定州城头猎猎作响的“杨”字大旗,也吹动着天下大势,走向一个更加扑朔迷离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