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了几分。房遗直和长孙冲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和一丝无奈。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太子今日的异样，只是没点破。柴令武这话，带着明显的酸意和挑衅了。
李承乾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柴令武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柴令武心头一凛，酒醒了两分。李承乾没有接他关于“冰雪丽人”的话茬，只是举起酒杯，语气平和：“令武说笑了。来，今日难得闲暇，共饮此杯。”
众人连忙举杯应和，气氛似乎又恢复了热闹。但柴令武却觉得更加憋闷，太子那轻描淡写的态度，仿佛他心心念念、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玩物，这让他更感挫败和不甘。他闷头又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灌下。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李承乾心中那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越发清晰。他放下酒杯，对众人道：“你们慢饮，孤出去透透气。”说完，也不等众人回应，便起身离席，只带了王林一人，径直向楼下走去。
“大哥……”柴令武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房遗直按住了肩膀。“令武，你喝多了。”房遗直的声音带着提醒。
柴令武看着李承乾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颓然坐下，抓起酒壶又给自己倒满，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李承乾带着王林，并未走远，只是在“醉长安”附近灯火稍暗、人流较少的巷口随意踱步。夜风吹拂，带着平康坊特有的脂粉和酒菜混合的气息。他并非真的想找谁，只是觉得雅座里柴令武那带着刺的目光和席间微妙的氛围让他有些不耐，更想梳理一下自己那点莫名的心绪。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王燕儿刚从一家镖局出来，似乎是替父亲送了什么东西。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杏红色胡服，马尾辫随着她的步伐在脑后轻快地跳跃。月光和远处灯笼的光线勾勒出她挺拔矫健的身姿。她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轻轻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脚步轻快地向这边走来。
李承乾的脚步顿住了。看着那沐浴在朦胧光影中、带着鲜活生命力的身影，心中的那点模糊念头瞬间清晰起来。他唇角微扬，对王林低语了两句。王林会意，立刻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一个售卖果品和酒水的小摊。
王燕儿也看到了巷口的人影，待走近些认出是李承乾时，脚步明显慢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浮起红晕。她停下脚步，有些局促地抱了抱拳：“苏…苏公子？好巧。”
“王姑娘。”李承乾微笑着拱手回礼，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润，“夜色已深，姑娘独自一人？”
“刚替爹爹办完事。”王燕儿指了指身后的镖局方向，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公子也是…在此赏月？”她看了看天，今夜云层颇厚，月亮只偶尔露个脸。
“算是吧。”李承乾笑容加深，“更深露重，姑娘若不嫌弃，喝杯水酒驱驱寒气？”他话音刚落，王林已提着一小坛酒和两个干净的粗陶碗快步走了回来。
王燕儿看着那坛酒，又看看李承乾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略一犹豫，那份江湖儿女的爽利便占了上风：“好啊！正好走得有些渴了。”她走到巷口一块平整的大石旁，也不拘束，直接坐了下来。
李承乾眼中笑意更浓，也在她旁边不远处坐下。王林麻利地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清冽中带着竹叶清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给两人各倒了大半碗清亮微绿的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