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突破(1 / 2)

吕道长终究是方外之人,自然是不能在军营之中留下。

杨柳青托了军中相熟的旧友,辗转通过城中几家老字号钱庄的门路,兑了些成色十足的碎银与几锭官造元宝,悄悄塞到了吕道长手中。

自离了终南山,吕道长随杨柳青风餐露宿,从边关到行宫,一路颠沛早已耗尽行囊,如今得了这笔接济,总算在城中西市附近寻了处带小院的民宅,扫洒布置一番,倒也有了个安稳落脚处,每日晨起诵经,午后在院中晒晒太阳,倒比在军营中自在了许多。

再说杨柳青,如今虽是武德皇帝跟前最得信重的贴身御医,随侍左右寸步不离,每日卯时刚过便要入内殿为陛下请平安脉,望闻问切、调配汤药,半点不敢疏忽。

可他心里总记挂着伤兵营士兵,那些在沙场上身受重创的将士,或是箭伤入骨,或是刀痕见筋,寻常军医应付不来的疑难伤势,还得他去细细斟酌诊治。

故而每日忙完皇帝派下的差事,换上素色布袍,便匆匆往城北的伤兵营赶。

营中弥漫着草药与脓血混合的气息,他却毫不在意,蹲在简陋的木板床边,为伤兵清创、敷药、接骨,偶尔还会从袖中摸出几粒自己配的止痛丸,轻声安抚几句,眉宇间的关切,倒比在皇帝跟前时更添了几分真切。

穿过那扇被被人踩得狼藉不堪的辕门,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便直冲鼻腔——那是新鲜血液的腥甜混着陈血的腐气,偏又被遍地焚烧艾草、苍术的苦涩药味强行压着,酿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甫一吸入便呛得人喉头发紧。

伤兵营中伤员们或躺或卧,有的疼得蜷缩成一团,额上冷汗涔涔;有的断了臂膀,仅剩的那只手死死攥着草席,指节泛白;更有甚者牙关紧咬,喉间发出嗬嗬的痛哼,每一声呻吟都像针似的扎在人心上。

军医们披着染血的短褂,腰间的药囊沉甸甸的,里头的金疮药早已见了底。

他们步履匆匆地在伤员间穿梭,有人正跪在地上给断腿的士兵接骨,骨节错位的闷响混着士兵撕心裂肺的痛喊撞在棚顶;

有人攥着浸透血污的绷带,正往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按,那白布刚贴上便被血涌透,转眼又成了暗红。

“杨御医!您可来了!”一个年轻军医眼尖,见杨柳青掀帘进来,忙不迭地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西北角那几个箭穿肩胛的弟兄,血止不住!止血散……库房的止血散早就空了!”

杨柳青闻言眉头一蹙,将背上的大药箱往地上一放,铜锁“咔哒”一声弹开。

他目光如炬,扫过棚内,一个少年兵被利箭洞穿了小腹,血珠正顺着草席的缝隙往下滴。

角落里躺着个百夫长,左腿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露出的碎骨茬泛着惨白。

“别急。”他沉声道,从箱中取出一个乌木匣子,打开便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止血散,瓷瓶上还贴着他亲手写的药签。

“先给腹伤的小兄弟用上,他那处离脏腑近,耽搁不得。”

说罢已俯身跪在百夫长身边,手指搭在对方腕脉上,另一只手轻轻拨开黏在伤口上的碎布,“骨头碎了三块,得先复位。去,把我那套银质夹板取来。”

指尖凝起的乾坤之气顺着脉门缓缓注入,百夫长本已涣散的眼神渐渐清明,痛得抽搐的身体也平稳了些。

杨柳青一面施针止痛,一面低声道:“忍着些,接好骨头,过些日子还能跨马提枪。”

这般忙碌下来,日头已过了晌午。

棚外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却又被新熬好的汤药气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