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也只能加快脚步,赶往大临府了。杨柳青将最后半块干肉塞进江照野手中,望着天边逐渐沉下的日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离大临府越近,道旁的残垣断壁便越发密集。
杨柳青望着城郭方向弥漫的淡紫色炊烟,脑中忽然闪过火光冲天的夜袭图景。
皇帝应该是平安逃离出去,而他被三皇子武仲星追杀,只能流落他国。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早已重新系上御医令牌。
陛下!杨柳青杨御医回来了。禁军大统领的吼声穿透殿内重重帘幕时,武德皇帝正用朱砂笔在地形图上圈画逃亡路线。
年轻帝王握笔的手猛地一颤,朱砂点在苍梧山三字上,晕开团刺目的红。
他抬眼望向殿门,瞳孔里慢慢透着一丝惊讶良久才道:带他进来。
杨柳青和江照野前后进来,杨柳青踏入内殿时,衣衫下摆扫过冰冷的青砖,他膝盖重重磕在蟠龙纹地砖上,额头触到沁骨寒意:“臣杨柳青,罪该万死。
龙纹宝座上传来衣料摩擦声,鎏金兽首香炉腾起袅袅青烟。
皇帝指尖叩着扶手,声音裹着冰碴:“数月前军队遭夜袭,你不知所踪,朕在乱军中发了三日高热。朕以为你已经死了,如今倒好,你去了哪儿?怎么又回来了?
这年轻帝王话语间的试探与怀疑,如同腊月里的寒冰,字字刺骨。
杨柳青跪在冰凉的蟠龙纹地砖上,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深知,自己消失许久,如今突然归来,在这多疑的帝王眼中,早已成了浑身破绽的惊弓之鸟。
臣在那夜,被三皇子的手下截住。话音未落,御案上的青铜龟鹤烛台突然爆出灯花,飞溅的火星落在蟠龙地砖上,转瞬熄灭。
那人觊觎臣家传的药典,要强取豪夺。
在争执中三皇子也循声而来,欲招揽卑职,招揽不成便欲下杀手。杨柳青话音未落,龙椅上传来绸缎撕裂般的衣料摩擦声。
武德皇帝突然倾身向前,金丝绣龙的广袖扫过案几,震得青铜镇纸发出清越鸣响,朕这三哥手段阴毒,你一介医官,如何逃出生天?帝王指节叩击镇纸的节奏陡然加快,如催命符般敲在人心头,还是说,你早与三皇兄暗通款曲?
殿内烛火突然剧烈摇曳,将君臣二人的影子投在龙柱上,扭曲成缠斗的凶兽。
杨柳青额角冷汗顺着刀刻般的下颌线滑落,却将脊背挺得笔直,恍若铁铸的医神像:臣虽为医者,却也钻研过几手保命针法。当时以龟息针隐去气息,装死坠入河中......
他刻意让声音染上几分颤意,余光却牢牢锁住案上堆积如山的军报。
最上方那份的火漆印尚未干透,暗红如血,昭示着边疆战事吃紧的危局,幸得一位云游道长相救,这才苟活至今。
鎏金兽首香炉的青烟在殿中盘绕,将帝王的面容笼在朦胧雾霭里。
武德皇帝沉默良久,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像是淬了毒的丝线,在空旷的殿内蜿蜒游走:“罢了,朕身边缺个信得过的人。从今日起,你仍是朕的贴身御医,再兼管军营医帐。”
“若治不好伤兵,朕可不会念旧情。”
杨柳青长舒口气,悬着的心稍稍落地。
殿外春风微拂,他却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这武德皇帝经过几个月的战场厮杀,身上的威严让人也见之胆寒,如今也算过了第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