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凝滞的气氛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穿着洗得发白护士服、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女护士端着搪瓷托盘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略显疲惫的微笑,目光先落在陆景渊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恭敬地打了个招呼:“陆团长。”
陆景渊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位置,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床上那抹纤细的身影上,带着未散的审度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明确察觉的关注。
护士转向病床,语气放得柔和了些:“小姑娘,该换药了。伤口得保持干净,才好得快。”她说着,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摆着几样在这个时代看来颇为简陋的医疗用品:棕色的玻璃碘伏药瓶,棉签,纱布,还有一把闪着金属冷光的镊子。阳光在碘伏瓶上折射出琥珀色的光,病房里开始弥漫开碘伏特有的、略带刺激性的气味。
少女的目光落在托盘上,本能般的评估系统立即运转:【基础消毒工具。材质:普通玻璃、原生棉花、低级合金。处理方式:物理清洁与低效化学杀菌。评估:处理过程将伴随显着的神经刺激信号,效率低下,存在低概率感染风险。】结论清晰而冷静。在她过往的经验里,这种程度的表皮组织损伤,通常由纳米修复单元或生物喷雾瞬间处理,几乎无感。眼前的流程,原始且必然伴随不必要的痛苦。
护士熟练地拿起棕色的碘伏药瓶,用棉签蘸取了些许暗红色的液体。那股独特的气味更加浓烈了。
【气味分析确认:碘仿衍生物,浓度偏高,杀菌原理基于氧化作用,对新生组织有轻微刺激性。】少女的嗅觉传感器精准地捕捉并分析了气味成分。她几不可察地调整了呼吸频率,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对这种原始化学制剂本能的排斥,以及对即将到来的、低效痛苦过程的策略性准备。
“来,把手伸出来,可能有点疼,忍一下就好。”护士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种见惯了病痛的习以为常。
少女迟疑了一下,视线掠过护士,最终落在陆景渊身上。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像最精密的传感器,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纳入眼底进行分析。她明白,这不仅是一次医疗处理,更是一个关键的观察点——陆景渊在观察她面对疼痛的反应模式。
她慢慢地将那只布满细小擦伤的手臂伸了过去,搁在护士铺好的白色治疗巾上。手臂纤细,皮肤苍白,上面纵横交错的暗红色结痂和尚未愈合的创面显得格外刺目。
护士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先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冰凉的触感和酒精挥发的微弱刺激让少女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这只是前奏。
当蘸满了暗红色碘伏的棉签真正触碰到一处较深的、边缘泛着红肿的伤口时,一阵尖锐、带着烧灼感的刺痛猛地沿着神经路径传来!
“嘶——”
旁边的陈大川(他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回来,站在陆景渊身后)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预料中的痛呼或退缩并未发生。
少女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硬如铁,搁在治疗巾上的手指猛地蜷缩,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但她的呼吸却反常地保持着稳定节奏,只是变得更加深长。陆景渊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一个细节——她正在用舌尖抵住上颚,这是一个控制生理反应的标准动作,绝非普通人的下意识行为。
她没有喊疼。
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