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后院,肺叶像个破风箱般撕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股子甜腥的腐臭。月光白惨惨地照下来,把老宅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我不敢回头,总觉得后颈窝有凉气吹来,总觉得那扇敞开的厢房门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地爬出来,用无数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的后背。
“砰”地一声撞开自己睡觉那屋的单薄木门,我反手就用脊梁骨死死顶住,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外面的一切。黑暗中,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浑身抖得站不住,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爷爷的声音,画上爷爷那张滴血的脸,还有满墙扭曲的祖先肖像……像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疯狂旋转。
“这屋子是活的……”
“每夜都要挑下一个……”
“剥皮……裱糊……”
冷汗浸透了单衣,粘腻冰凉。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捕捉着院子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起初,只有风吹过荒草的窸窣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但渐渐地,我听到了一点别的。
不是风声。
是极其细微的、湿漉漉的摩擦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拖着重物,正从后院那厢房的方向,缓慢地、坚持不懈地,朝着我这屋子挪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低的、仿佛喉咙里卡着血沫的呜咽。不是爷爷的声音,更像是……好多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渴望。
我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钻到了木板床底下,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拼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灰尘呛进鼻子,也不敢咳嗽。
摩擦声和呜咽声,停在了门外。
死寂。
比刚才更可怕的死寂。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压得我喘不过气。
然后,我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刮擦声。不是敲门,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尖利的东西,正在一下下地刮着门板。
“嘶啦……嘶啦……”
那声音缓慢而耐心,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每一下,都刮在我的神经上。
我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门缝底下。那里透进来一点微弱的月光。
忽然,月光被挡住了。
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黑影,投在了门缝下。那影子在微微晃动,像是在嗅着什么。
它就在门外!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刮擦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