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迹象开始以更微妙的方式浮现。
有时,晚自习的学生会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抬头却只见窗户紧闭。偶尔,能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像是陈旧粉笔灰和消毒水混合的陌生气味,飘过鼻端,又瞬间消失。最普遍的是,几乎所有在西楼上过课的学生和老师,都开始有一种被默默注视的感觉——不是恶意的,而是一种……空洞的、持续的、无法摆脱的注视感,尤其当他们独自一人停留在走廊或空教室里时。
那种感觉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只想尽快逃离。
林薇、赵柯和孙莽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虽然那索命般的敲击声不再响起,但他们都知道,那“东西”并没有离开。它只是从一种激烈的、目标明确的诉求,变成了一种更庞大、更弥散的存在,如同水渗入海绵,无声地浸润着这栋楼的每一寸空间。
它还在。它还在看。
“他……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天放学后,赵柯推了推眼镜,望着西楼的方向,忽然低声说。他的恐惧里,莫名掺杂进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李副校长走了,他没等到他想要的……然后呢?”
孙莽抱着胳膊,没像以前那样反驳,只是烦躁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妈的,搞得人心里毛毛的,还不如以前那样敲呢!”
林薇沉默着。她想起那个旧书包,想起陈父那张悲痛却执拗的脸,想起李振邦最后崩溃扭曲的表情。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慢慢成形,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冲动。
“也许……”她轻声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也许他等的,不只是一个道歉。”
“那还能等什么?”孙莽没好气地问。
“不知道。”林薇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栋楼,“但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吧?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几天后的黄昏,天色将暗未暗。西楼的学生已经走空,走廊里一片死寂。
林薇独自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走上了三楼。她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她没有停下。
她走到304教室门口——那是正对404正下方的教室。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端正地放在了教室门口正中央的地面上。
那是一朵小小的、手工折叠的白色纸花。用的就是最普通的作业纸。
她放下后,立刻站起身,不敢多停留一秒,转身快步向楼梯口走去。她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就在她快要走到楼梯口时。
她身后,304教室门口的那朵白色纸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旋转了小半圈。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低下头,默默地、好奇地……“看”着它。
林薇没有回头,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下了楼。
但她的脸上,却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混合着悲伤和某种希望的神情。
第二天,有人发现,在西楼好几个教室的门口,甚至楼梯的拐角,都出现了类似的白色纸花。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也没有人问。
那些纸花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种无言的祭奠,又像是一种笨拙的、试图沟通的尝试。
它们没有被破坏。
偶尔,有细心的学生发现,某朵纸花的位置似乎和昨天不太一样了,像是被极其小心地移动过。
那无所不在的、被注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丝丝。
也许,那个迷失了十年的少年,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答案。
或许,他也只是在等待一个简单的承认。
承认他曾经存在过。
承认他至今,仍未被完全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