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顾北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再次望向顶楼那扇窗,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就是为了她。为了我顾北辰,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
“如果我说不呢?”周佩蓉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属于母亲的、长期以来的权威感。
“那就没有婚礼了。”顾北辰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给出了最后通牒。这是他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如此明确、如此硬气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和底线。
说完,不等那边有任何反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他愣了一秒,随即,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夹杂着些许后怕,涌了上来。原来,打破那层无形的桎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感觉……似乎还不错?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头,望向顶楼的窗户。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注意到,那厚重的窗帘边缘,似乎极快地动了一下,一道细微的缝隙一闪而逝。
她还在看他。她肯定在看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猛地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希望冲散了之前的阴霾。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对着那个方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可能有点傻气的笑容,然后举起手,笨拙地、用力地,比了一个大大的心。
他知道这举动很傻,很幼稚,跟他平时的形象格格不入。但此刻,他愿意。只要她能消气,他做什么都愿意。
果然,下一秒,那窗帘像是被烫到一样,“唰”地一声,被猛地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
看着那紧闭的窗帘,顾北辰非但没有失落,反而低低地笑出了声,心情是这几天来从未有过的明朗和轻松。
……
路夕瑶躲在彻底拉严的窗帘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个混蛋!挨了打,大清早在楼下吹冷风,居然还有心情、有脸给她比心?!他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
但是……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怒火和委屈,好像……真的因为那个傻乎乎的心形手势,消散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发麻刺痛的右手掌心。活该!谁让他说那种混账话!打他一巴掌都是轻的!
她走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他早上落在那里的烟盒和金属打火机。她走过去,拿起,想也没想就朝着垃圾桶走去。可就在要松手扔进去的前一秒,动作却迟疑了。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愤愤地“哼”了一声,转身又把烟盒和打火机重重放回了原处。
算了!等他回来自己收拾!她才不帮他扔!
赌气般地走进厨房,想给自己煮杯咖啡醒醒神,却发现智能水壶的保温指示灯亮着,里面是满满一壶滚烫的热水。是他早上起来烧的。他明明自己急着出门,或者生气,却还是会记得这些琐碎的小事。
他总是这样。嘴上可能不说,或者说着气死人的话,行动上却处处透着细心和体贴。冰箱里永远有她爱喝的酸奶和水果,浴室里她的护肤品永远摆在最顺手的位置,晚上她随口说一句脚冷,第二天客厅就铺上了柔软的长毛地毯……
也许,就是因为这些数不清的、藏在细节里的好,她才会在明明气得要死的时候,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吧。
正当她对着水壶发呆时,玄关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钥匙声——他有公寓的备用钥匙。
路夕瑶立刻收敛了脸上所有柔软的表情,重新板起脸,做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抱着手臂看向门口。
顾北辰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老字号logo的食品纸袋,袋口冒着丝丝热气。他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穿着他宽大衬衫、一脸寒霜的路夕瑶,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举起手里的袋子,脸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巷口那家你最爱吃的小笼包,排了会儿队,刚出锅的。”
她冷着脸,不为所动:“谁让你回来的?我允许你回来了吗?”
“我自己要回来的。”他把包子放在餐桌上,语气带着点赖皮,指了指自己还隐约能看到点红痕的左脸,“脸还疼着呢,火辣辣的。路大小姐,你得负责。”
“活该。”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是是是,我活该,我罪有应得。”他凑近几步,想伸手抱她。
“离我远点!”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瞪着他。
“不要。”他仗着身高腿长,两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散发着清香的发顶,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十足的懊悔和恳切,“夕瑶,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便放弃了,但身体依旧僵硬,声音也硬邦邦的:“错哪儿了?”
“不该要你忍,不该让你受委屈,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他一口气说着,然后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声音低沉而认真,“最不该的是……忘了当初我为什么会被你吸引,忘了我就爱你身上这份不肯妥协的倔强和鲜活。对不起,是我混蛋。”
她用力推开他,别开脸:“少来这套花言巧语。”
“不是花言巧语,是真心话。”他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满是真诚和后悔,“我刚给我妈打电话了。”
路夕瑶愣住了,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你真打了?你怎么说的?”
“嗯。”他点点头,摸了摸自己还有些微肿的脸颊,自嘲地笑了笑,“我说,如果她以后再刻意刁难你,给你脸色看,或者再做任何让你不舒服的事情,那我和你的婚礼,就没有举行的必要了。”
路夕瑶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着,半天没合上。“你……你真的这么跟你妈说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以为他最多是去沟通,去劝解,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直接、甚至堪称强硬的最后通牒。
“嗯。”他再次确认,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现在信了吗?这一巴掌,真的把我打醒了。打得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昨天被他攥红、今天又打他打麻的手腕,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后悔:“……疼吗?”
“疼。”他老实承认,拉起她那只打过他的右手,轻轻贴在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上,让她感受那细微的肿痕,“火辣辣地疼。但是……值得。如果这一巴掌能让你知道我的决心,能换来你的安心,再疼也值得。”
掌心下是他温热的皮肤和清晰的骨骼轮廓,那微微肿起的触感让她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那片区域。
“对不起。”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喉咙里逸出来的,带着复杂的情绪。她后悔自己动了手,但绝不后悔自己的坚持。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眼神郑重得像在宣誓,“是我混蛋,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说了混账话。以后不会了,夕瑶,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了。”
“再有下次……”她抬起头,瞪着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凶一点,“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明白,女王大人。”他立刻从善如流地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绝对没有下次。”
她把桌上的小笼包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依旧硬邦邦,但眼神已经软化了许多:“吃吧,都快凉了。”
“手疼,你喂我?”他得寸进尺地凑过来。
“想得美。”她白了他一眼。
他也不恼,自己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皮薄馅大、汤汁饱满的小笼包,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递到她的嘴边,眼神期待:“尝尝看,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味道?我盯着老板现包现蒸的。”
她看着递到嘴边的包子,又看看他一脸期待、甚至带着点紧张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口。
滚烫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腔里爆开,烫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见状,赶紧放下筷子,手忙脚乱地给她倒水,递到她嘴边:“慢点慢点,刚出锅的,里面汤汁烫,快喝口水。”
她接过水杯,小口喝着,缓解着舌尖的灼痛感,抬眼看着他为自己忙活、一脸紧张的样子,紧绷的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顾北辰。”她放下水杯,喊他。
“嗯?”他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又说出什么绝情的话。
“我告诉你,”她板着脸,努力维持着严肃,但眼底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我现在,还是很生气。非常生气。”
“我知道。”他松了口气,把水杯放好,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赔罪,直到你消气为止。”
“谁要你的一辈子。”她扭开头,小声嘟囔,耳根却悄悄红了。
“你要的。”他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脸,目光深邃而温柔,语气笃定,“你早就打上记号了,赖不掉的。”
她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昨晚她在他肩膀上留下的那个牙印,脸颊“轰”地一下爆红,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
“不要脸!”她羞恼地捶了他一拳。
“要你就够了。”他笑着,任由她打,顺势将她重新搂进怀里,满足地叹息。
明媚的阳光彻底洒满了整个客厅,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带着疼痛的巴掌和激烈的言语,终于过去了。但留下的,似乎并不是难以愈合的伤痕,而是一种撕开所有伪装和隔阂后,更加深刻、更加通透的懂得。
路夕瑶把脸埋在他带着小笼包香气的怀里,悄悄地想,也许,这就是爱情最真实的样子吧。
会为了彼此的原则和底线争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失控动手;会因为误解和习惯性的思维而互相伤害,感到疼痛。
但最终,那个对的人,还是会选择放下骄傲,坦诚错误,然后用力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看似强大、有时却笨拙得可恨的男人,是这茫茫人海里,唯一一个会爱着她全部的人——包括她的倔强,她的棱角,她的不妥协,和她那偶尔不受控制的坏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