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圈褪色的浅蓝,仿佛那真是奥特曼赐予的护身符,能抵御一切成长的抽痛和未知的怪兽。他小声嘟囔:“新娘…也要会玩奥特曼吗?”童言无忌,却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顾衡心底那片名为“岁月”的湖。
苏妩噗嗤一笑,指尖戳了戳顾衡汗津津的胸膛:“顾老师,听见没?你儿子的择偶标准。”她腕间,那枚刚刚被他于疾风中夺回、此刻还带着草叶清冽的星月发圈,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新钻的璀璨与旧痕的温润奇妙交融。
“听见了,”顾衡俯身,鼻尖几乎蹭上她的,呼吸间是熟悉的薄荷香,混着他身上的汽油味,竟也成了最安心的味道,“比他爸强,当年只会笨拙地砸篮球。”他意有所指,苏妩耳根又泛起熟悉的薄红,嗔怪地瞪他一眼,那眼神却软得像融化的春雪。
溪溪早已等不及,在摩托前座上扭得像只小麻花:“爸爸!飞!再飞!”她胸前的奶嘴随着动作蹦跳,天真无邪地催促着下一场冒险。
引擎再次低吼,却不是冲向赛道。顾衡调转车头,摩托载着一家四口,慢悠悠驶向赛车场边缘那条开满野雏菊的土路。风变得温柔,卷起苏妩散落的发丝,拂过顾衡的颈侧,痒痒的。后视镜里,川川紧紧抱着妈妈的腰,小脸贴在苏妩薄荷绿的衣料上,腕间的浅蓝发圈安静地栖息着。溪溪则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试图抓住掠过的蝴蝶,发辫上的玉兰花瓣终于被风吹落,飘向后方。
“像蝴蝶!”溪溪叫嚷。
顾衡的心被那飘落的花瓣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起更久远的时候,那个在习题册散落的白纸页间,惊惶蹲下的少女身影。她后颈那颗雪地落墨般的小痣,她睫毛扫过指关节的微颤,她马尾辫蹭过校服拉链时,那一点燎原的星火…所有碎片,都在此刻的风里、在妻儿的体温里、在腕间空荡却依旧残留着勒痕的皮肤记忆里,汇聚成汹涌的暖流。
他空着的左手,悄悄覆上苏妩环在他腰间的手背。她的手指纤细,无名指上的婚戒和星月发圈叠在一起,冰凉的金属与温热的皮肤,是他世界的两极。他收拢手指,紧紧包裹住她的。
“苏妩。”他唤她,声音被风吹散了些许。
“嗯?”她侧脸贴着他宽阔的背脊,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像慵懒的猫。
“没什么,”他喉结滚动,将油门拧得更缓,让摩托几乎是在花丛中滑行,“就是突然觉得…那年篮球没砸中你,真是太好了。”
苏妩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她收紧环抱他的手臂,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闷闷的笑声透过衣料震动他的脊梁骨:“顾同学,现在才后怕啊?晚了。”她顿了顿,指尖调皮地挠了挠他掌心,“赃物都保存一辈子了,退货无门。”
顾衡低笑,胸腔的震动传递给她。是啊,晚了。从她摔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从他指尖蹭过她手背、心跳如雷鼓的那一刻,从他像个笨贼一样藏起那块草莓橡皮、又在无数深夜里摩挲着腕间那圈浅蓝发圈汲取勇气的那一刻…就彻底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