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阁废墟之上。
石碑的异变让众人脸上的喜悦瞬间冻结!
只见碑身流淌的金色光晕骤然变得紊乱、明灭不定!碑底那片璀璨的金纹嫩叶,光芒急剧黯淡,叶尖悬浮的金色露珠“啪”地一声碎裂消散!更令人心悸的是,石碑基座周围那片被蓝绿生机浸润、透出深褐色的湿润土地,颜色迅速变得灰败,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黑色污迹!一股阴冷、压抑、充满负面情绪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寒风,从石碑基座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莫三锤猛地握紧石匠锤,石匠的感知让他瞬间捕捉到了地气的异常污浊。
“不好!”罗舵子脸色剧变,腰间的引路钱串再次剧烈嗡鸣起来,这次的声音却充满了警示和躁动!“有污秽暗流顺着刚打通的水路反噬进来了!在侵蚀地脉生气,更在冲击里面的魂脉根基!”
“是昨夜残留的…心魇污秽!”幻戏师瞬间明悟,急声道,“水路初通,门户脆弱,苏掌柜主动探出意念,如同打开了闸门的一道缝隙,那些潜藏蛰伏的污秽便乘虚而入!快!必须立刻封堵这股暗流,加固水路屏障!否则前功尽弃!”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刚刚打通的生命通路,转眼间就成了致命的隐患!
“堵?怎么堵?”云锦急得快哭出来,“柳姐姐耗尽心力,罗大哥的引路钱也受损了!”
罗舵子死死盯着石碑基座那片正在被污秽侵蚀的灰败土地,又看看自己腰间嗡鸣躁动的引路钱,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拍大腿:“堵不如疏!漕工的本事,除了开凿引脉,更有‘镇水安澜’!这股暗流是淤积的污秽怨念所化,如同运河里沉积的腐臭淤泥!强行堵塞,只会让它积蓄更大的破坏力!唯有以‘镇水’之法,疏导其戾气,净化其污浊,方是正道!”
他话音未落,魁梧的身躯再次踏前一步!这一次,他不再托举引路钱,而是双手紧握那柄黝黑发亮、顶端镶嵌避水珠的奇异短杖——漕工镇水砧!
罗舵子深吸一口气,如同巨鲸吸水,胸膛高高鼓起。他双脚不丁不八,稳稳扎根于废墟焦土之上,一股沉稳如山、浩瀚如河的气息从他身上勃然爆发!他高举镇水砧,避水珠散发出柔和的蓝光,杖身黝黑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泽。
**【技抵·柒玖叁·镇水安澜·砧定风波】技起!源于罗舵子手中漕工镇水砧与其毕生镇水安澜之能(技起)!成于其沟通水脉、疏导淤浊的漕工本源(技成)!目标——以砧为引,疏导净化侵蚀水路之负面暗流(技现)!技行中!**
“砧落!水清!安澜定波!”罗舵子舌绽春雷,声震废墟!手中黝黑的镇水砧带着千钧之势,并非砸向石碑,而是狠狠顿在石碑基座前方那片正被污秽侵蚀的灰败土地上!
咚——!
一声沉闷如远古巨鼓的巨响,仿佛直接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整个废墟地面都为之微微一震!
镇水砧落点之处,一圈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纹,以砧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涟漪所过之处,灰败的土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冲刷,那丝丝缕缕的黑色污迹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消融、淡化!
更神奇的是,那圈淡蓝涟漪扩散到石碑基座时,并未停止,而是仿佛穿透了空间屏障,直接作用在了那条无形的“水路”之上!
瓦当镇心魇空间内。
苏雅正拼尽全力与那逆冲的负面暗流对抗,意识本源震荡,守护金纹明灭不定。江屿掌心的金芒也在污秽侵蚀下急剧黯淡。
就在这危急关头!
咚——!
一声沉闷如鼓、却带着奇异安定力量的巨响,仿佛穿透了空间壁垒,直接在空间内部炸响!
随着这声巨响,一股磅礴、浑厚、充满了疏导与净化之意的淡蓝色力量洪流,顺着那条被污秽冲击的“水路”,汹涌而至!
这股力量并非柳七娘【甘霖】的滋养生机,也不是云锦画意的蓬勃水势,而是纯粹为了“镇水”、“安澜”、“疏导淤塞”、“平定风波”而存在的法则之力!
它如同一位经验老道的漕工巨匠,挥舞着无形的巨铲!面对那汹涌扑来的负面暗流(污秽淤泥),这股淡蓝力量没有硬碰硬地阻挡,而是巧妙地一引、一旋、一导!
轰!
冰冷污浊的负面暗流,在这股精妙的疏导之力下,如同狂暴的洪水被引入了预设的泄洪渠,冲击的方向瞬间被强行扭转!大部分污秽力量被这股淡蓝力量裹挟着,硬生生从苏雅被污染的意念和江屿的魂脉通道上“剥离”开来,然后被这股力量引导着,狠狠冲向了这片心魇空间中,那依旧残留的、未被兽吻完全吞噬的污秽阴影区域!
嗤嗤嗤——!
污秽对冲污秽!被引导的负面暗流与空间内残留的阴影猛烈碰撞、互相吞噬、湮灭!如同最肮脏的淤泥被投入了焚化炉!
而那股淡蓝色的“镇水”之力,在完成这精妙的引导剥离后,并未停歇。它如同温和却坚韧的潮汐,轻柔地冲刷过苏雅那缕被侵蚀的意念,抚平其创伤,将其小心翼翼地“推”回了空间壁垒之内。同时,一股安宁、稳定的力量波纹,如同定海神针般,扫过江屿摇曳欲灭??时砂金芒和震荡的魂脉,强行抚平了那被污秽引动的反噬波澜!
苏雅压力骤减!意识本源的震荡迅速平息。她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那缕探出的意念,将刚刚开启的“墟门”通路彻底封闭!衣襟处的并蒂双莲金芒重新稳定,下摆的金纹再次流畅地流淌起来,守护之力稳稳渡入江屿体内。
江屿枯槁的身躯停止了颤抖。掌心的时砂金芒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顶住了最后的冲击,重新稳定燃烧。那股死寂的灰败气息,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栖心阁废墟之上。
罗舵子保持着镇水砧顿地的姿势,如同化作了一尊镇水的礁石。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粗布短褂,握着砧杖的双手虎口崩裂,渗出鲜血。腰间的引路钱串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这一记【镇水安澜】,对他而言亦是巨大的负担。
但随着那声“砧落”的余音在废墟上回荡,众人清晰地看到:
石碑基座那片灰败的土地,污秽尽去,重新透出湿润健康的深褐色。
碑身紊乱的金色光晕彻底平复,温润流淌。
碑底的金纹嫩叶,光芒虽不似之前璀璨,却更加内敛坚韧,叶尖再次凝聚起一滴晶莹的晨露。
那股阴冷压抑的负面气息,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技抵·柒玖叁·镇水安澜·砧定风波】技止!镇水砧归位,力量耗尽!**
“安…安澜了。”罗舵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脱力的沙哑,魁梧的身躯晃了晃,被眼疾手快的莫三锤一把扶住。他看向栖心劫碑,疲惫的眼中带着欣慰,“水路淤浊已清,风波暂定。门户已闭,内外皆安。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静养,慢慢修复魂脉了。这条水路…这条‘墟门’,算是真正通了,也稳住了根基。”
废墟之上,一片劫后余悸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欢呼。柳七娘喜极而泣,云锦和白芷紧紧拥抱在一起。幻戏师靠在陶九知身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栖心劫碑深处。
空间彻底恢复了平静。瓦当黄光温润,龟裂的大地上,深褐色的“绿洲”斑点似乎扩大了一些。苏雅紧紧抱着江屿,感受着他体内那微弱却稳定流淌的生机,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江屿枯槁的白发上。
她的目光,透过瓦当的庇护,仿佛能“看”到废墟上疲惫却喜悦的伙伴们,能“看”到罗舵子染血的虎口和布满裂痕的引路钱,能“看”到那片在晨风中舒展的金纹新叶。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守护意念,在她心中澎湃汹涌。这意念不再仅仅是守护江屿一人,更是守护这方由无数人舍命换来的新生空间,守护外面那些为她耗尽心血、不离不弃的伙伴们,守护这座名为“栖心阁”的、承载了她十年守望与众生之力的家!
旗袍下摆的金色纹路,在这股澎湃的意念催动下,如同获得了生命般,骤然延伸、生长!不再是纤细的溪流,而是化作了奔腾的江河!金色的纹浪奔涌,最终在江屿枯槁的身躯周围,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繁复的图案——那图案,赫然是缩小了无数倍的、栖心阁的轮廓!客栈的飞檐翘角,庭中的石碑嫩芽,甚至隐约可见守护在周围的伙伴们的身影…都被这金色的守护之纹温柔地笼罩其中!
“岁岁长生…”苏雅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江屿布满皱纹的冰冷额头上,声音轻如呢喃,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江屿,栖心阁…还有大家…从今往后,换我来守。”
金色的栖心阁轮廓在她意念中光芒大盛,与瓦当的黄光交相辉映,将这片初生的心田,牢牢守护。
废墟之上,晨光正好。栖心劫碑静静矗立,碑底嫩叶承露,金光流转。远处运河的号子声,悠扬传来,仿佛在应和着这片废墟之下,那重新贯通、归于安宁的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