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马匪突袭邻村,狄诚率乡兵驰援。狄青偷偷爬上村口老槐树,远远观望战况。只见乡兵虽勇,却阵型散乱,被马匪分割包围,情势危急。
狄青心急如焚,从树上滑下,找到正在照顾伤员的周文举。
“先生!我有一计,或许可破马匪!”
周文举讶然:“你这孩子,战场凶险,莫要胡闹。”
狄青急切地说:“马匪依仗骑兵,来去如风。乡兵结方阵自守,被动挨打。不如分兵三路,一路继续正面抵抗,两路绕道两侧林中,以弓箭扰敌。待马匪阵型混乱,正面部队突然变阵为锥形,直插其心腹!”
周文举本是博学之士,略通兵法,听狄青一席话,不由震惊。这分明是《孙子兵法》中“以正合,以奇胜”的精髓。
时间紧迫,周文举来不及细想,急忙找到狄诚之子狄勇,转达此计。狄勇初时不信,但见战况愈加不利,只得一试。
果然,乡兵变阵后,马匪措手不及,首领被狄勇一箭射中肩膀,匪众顿时大乱,仓皇退去。
乡兵大胜而归,狄勇如实禀报破敌之策的来源。乡民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贫家少年,竟有如此谋略。
狄诚抚须长叹:“昔年乡塾先生曾言,此子若得际遇,当为卫霍之流。今日观之,诚不我欺!”
卫青、霍去病,那是汉武帝时期北击匈奴、立下不世之功的名将。将狄青与这两人相提并论,足见狄诚对他的看重。
然而,赞誉并不能改变生活的艰辛。狄青十二岁时,父亲狄望伤病加重,不幸离世。临终前,他将狄青叫到榻前,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一本页面发黄、边角破损的手抄本。
“这是你祖父留下的箭谱...他曾说,狄家子孙,可以贫,不可无志...可以卑微,不可忘国...”
狄青双手接过箭谱,重重磕头。父亲的后事几乎掏空了这个本就一贫如洗的家。作为长子,狄青不得不扛起家庭的重担。他白日在地主家做长工,夜晚则就着月光,研读祖父的箭谱和那些捡来的兵书。
河西之地,民风彪悍,骑射之风盛行。狄青天赋异禀,加之刻苦练习,不出两年,箭术已远超同龄人。他能百步穿杨,甚至能在飞奔的马上回身射中飘落的树叶。
一日,狄青在地主家田间劳作,忽闻马蹄声疾。抬头望去,只见三骑快马直冲而来,马上骑士面色凶狠,手持明晃晃的马刀——正是肆虐乡里的马匪。
“张家小子,快回去报信!”狄青对地主家的儿子喊道,自己则握紧了手中的锄头。
张公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村里跑去。狄青冷静地观察四周,迅速躲到一棵大树后。
马匪显然是有备而来,直扑张家粮仓。狄青心知乡兵赶来还需时间,必须设法拖延。他取下背上的猎弓,搭箭拉弦——这是祖父狄宏的遗物,一张硬弓,寻常壮汉都难以拉开。
“嗖”的一声,一箭射出,正中为首马匪的坐骑。马匹吃痛,人立而起,将匪徒摔下马来。
另外两名马匪大惊,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狄青借助树木掩护,迅速变换位置,又是一箭,射中另一匹马的缰绳,马匹受惊,狂奔而去。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剩下的马匪怒吼道。
狄青从树后走出,手持猎弓,昂首而立:“狄家村狄青在此!”
那马匪见对方只是个半大孩子,又惊又怒,策马冲来。狄青不慌不忙,弯弓搭箭,直指对方眉心。
“再进一步,休怪箭下无情!”
马匪被他的气势所慑,竟真的勒住了马。就在这时,乡兵赶到的锣声响起,马匪不敢久留,悻悻而去。
此事很快传遍乡里。狄青“神箭退匪”的事迹被添油加醋,越传越神,甚至有人说他得了祖父狄宏的真传,能开三百斤硬弓,百发百中。
周文举听闻后,再次来到狄家,对狄青的母亲说:“此子非凡器,久居乡野,犹如明珠蒙尘。我有一故交,如今在并州为将,正缺亲兵。不如让青儿前去投奔,或可搏个前程。”
母亲泪眼婆娑,看着年仅十六岁的狄青,不忍放手。
“娘,让我去吧。”狄青跪在母亲面前,“家中弟妹渐长,我若从军,既可得军饷养家,又能建功立业,不负平生所学。”
母亲最终点头应允。临行前夜,狄青独自来到老槐树下,挖出了那枚埋藏九年的压胜钱。铜钱已被泥土侵蚀得更加斑驳,但上面的字迹依然可辨:“精忠报国”。
次日清晨,狄青拜别母亲与乡邻,背上简单的行囊和祖父的猎弓,踏上了前往并州的路。周文举亲自送他到村口,赠他一套亲手抄录的《孙子兵法》。
“青儿,切记:为将者,不惟勇武,更需智谋与仁心。你身上流着狄公的血,万不可辱没先人。”
狄青郑重接过,三拜而别。
河西的风吹过黄土高原,卷起阵阵沙尘。少年狄青回头望去,狄家村在视野中渐渐模糊,只有那棵老槐树依然挺立,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望者。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名字将响彻大宋疆场,成为与卫青、霍去病齐名的一代名将。而此刻,他只是一个离开故土的贫家少年,怀揣着家族的期望与自己的梦想,走向未知的远方。
河西的黄土,孕育了一颗即将在历史星空中熠熠生辉的将星。